勢,便已衝了過來,一排弩箭來過後,馬步兩軍,一起衝鋒,以雷霆萬鈞之勢,強行壓制。趙崇韜舞刀砍翻了十幾個宋軍,只聽坐騎一聲驚嘶,隨即一矮一側,把他掀翻在地——宋軍著地滾過來,砍著了他的馬足;接著是四五名宋軍一擁而上,揪住了他的身子,就用他身上的絲絛,把他捆了個結結實實。
趙崇韜被擒,他的部下更無鬥志。王全斌、崔彥進、王仁贍所領的這一路軍隊,與劉光乂、曹彬所領的一路軍隊不同;王全斌不大喜歡約束部下,只能要打勝仗就好,所以此時宋軍勇往直前,不問青紅皂白,一見蜀軍,不管他是投降也好,逃走也好,揮上去就是一刀。從漢源坡前,殺到漢源坡後,殺得路斷人稀,方始收兵。各軍紛紛報功,合計陣斬蜀軍一萬兩千餘名。生擒卻還不到一千。
“王昭遠呢?”王全斌坐在王昭遠原來所坐的那張胡床上問。
“正在清查。”首先攻佔中軍大帳的史延德,這樣回答。
清查甚難,因為被殺的蜀軍太多,竟找不到一個王昭遠左右的人,可以確切指明下落。最後才算從老百姓口中打聽到,王昭運往東面逃走了。
他是在趙崇韜剛剛兵敗之時逃走的,盡棄甲冑,帶著兩名親信衛士,悄悄開溜;怕沿大路南下,會被宋軍追著,所以往東面閬中這一帶不擇路而行。一路巔簸一路哭,山村中的老百姓還不知道外面的兵革之事,只覺得大正月裡,有人像奔喪似地,一路哭了來,十分可憐,所以到晚來有人收容他們。但是,王昭遠既不便暴露身份,又不肯留宿在人家客房裡,怕追兵會來搜查,這就難辦了。
“噢,噢!”那家老主人“善體人情”,恍然有悟:“足下必是居喪在禮,要在苫塊上寢處。直正好知禮的人!”
“就是這話。”王昭遠的親信衛士,將計就計地答道:“我家主人,一下子父母雙亡,心中十分悲痛,實在不敢攪擾。只要有間柴房什麼的,能夠過一夜就感激不盡了”
“柴房四面通風。這滴水成冰的天氣,怎麼行?等我來想想。啊!”那好心的居停說:“有個地方。且在我穀倉設榻;穀倉最暖和不過。”
於是把他們“主僕”三人安置在穀倉中,居停又送來臘肉、米酒、餈粑。雙目盡腫的王昭遠哪裡還吃得下?只是反覆不斷地吟著羅隱的那句詩:“運去英雄不自由!”
有個衛士便來勸他:“都統——”
剛喊一聲,便為王昭遠打斷:“不要叫我都統!”
“那末叫什麼呢?——叫王先生?”
“也不要叫我王先生!”王昭遠又悲從中來了,“唉!連姓都要改了!王全斌啊王全斌,你也姓王,我也姓王,如何不念同宗之義,苦苦相逼。於今喪師失地,教我回得成都,有何面目,去見官家?而且前途茫茫,又哪裡是容身立足之處?直正是‘運去英雄不自由’噢!”說著又放聲大哭。
衛士怕驚動居停,又來勸他;這次不叫“都統”,也不叫“王先生”,只叫:“主人,主人!哭聲太響,驚動四鄰,人人來打聽,會洩露秘密,大為不妙。”
這句話很有效果,把王昭遠的眼淚嚇回去了。勉強喝了一盞酒,吃了一塊餈粑,放倒身睡覺。但是思前想後,心事重重,那裡睡得著?
想到半夜,忽然想起一件事,頓覺精神一振,使勁把他的衛士推醒了問道:“你記不記得,那年我巡邊到文州,發現一座古墓的事?”
睡眼矇矓的衛士,定一定神才想起來:“怎麼不記得?”他說:“那副屍骨,還是我親手重葬的。記得是個姓文的武將。”
“對了。墓碑上說,是唐宣宗大中年間,文州步軍都虞侯文和的墓。以後呢?”王昭遠問:“我曾告訴過你一件事。”
“好像有的。”那衛士說:“喔!我想起來了,你老做了個夢;那姓文的來託夢道謝。”
“是啊!他說他已經做了太乙真人座前的侍者。說我有刀兵之災,現在因為重葬了他,可以免禍。有這話沒有?”
“有,有。”那衛士完全想起來了,“你老完全告訴過我。當時你老還說,這個夢也靠不住,好好地哪裡來的刀兵之災?”
“於今不是應驗了嗎?”王昭遠很興奮地說:“你我一定可以免禍。把心定下來!”
於是定心睡了一覺。穀倉沒有窗戶,漆黑如墨,不辨晝夜,一覺睡醒,只聽外面人聲馬嘶,異常嘈雜。王昭遠有些驚疑,細想一想,急出一身冷汗——是宋軍追了來了!
“太乙真人駕前文侍者!救命,救命!”王昭通一面發抖,一面默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