悵悵!
今而後唯願造化主再出一芹一脂,是書付本,餘二人亦大快遂心於九泉矣。甲午八日淚筆。
“脂硯”身世頗曲折離奇,康熙五十五年,廣東人餘之儒為求官,便從薛素素後人手中以三間瓦房的代價,買下了脂硯送給曹寅。
曹寅敗,脂硯由曹寅之孫曹天佑秘藏,於硯側刻“脂硯齋所珍之硯其永保”。曹雪芹著《石頭記》,身份始終為迷的“脂硯齋”做點評,薛素素的這方硯臺從此越發傳奇。
曹家徹底潦倒後,脂硯進了北京一家名“燕軒齋”的當鋪,接著就到了收藏家端方手裡。端方攜帶脂硯入蜀。
此硯流落到四川藏硯家方氏手,從此一度銷聲匿跡。
只是此硯輾轉於紅塵中,宛如素卿一顆不泯的心,與世人低迴訴說前塵往事。
分也易分,聚亦難聚,人生轉瞬數十載,美人遲暮,剎那芳華。
終有一天,當你幡然醒悟之時,只能與人世再不能見的我,作別。
只有將這方硯,緊握於掌心吧,那一點脂暈,是我的素心。
那一點紅顏,讓世間耳語,跟隨著我倆的傳說,夜闌之時,依稀隱約……
另注:二十世紀五十年代,金石家黃笑芸在重慶一舊貨攤上,發現了脂硯。經張伯駒先生鑑定。考證此硯確實是薛素素的舊物,以高價買下收藏。
二十世紀六十年代,張伯駒攜此硯去天津,請周汝昌觀賞品評。後故宮舉辦“曹雪芹逝世200週年紀念展覽會”,脂硯尚在。
*時,脂硯由外地展出返京時,再次神秘失蹤,至今下落不明。
春以為期
紅顏。
一、蕭瑟詞人
據說王穉登當時買了兩方端硯,一枚送給了薛素素,一枚送給了馬湘蘭。其實他跟薛素素是沒有什麼太深的糾葛的,兩人不過是互慕才名,兩下里湊個趣。他真正的冤家另有其人,那人即是馬湘蘭。王穉登一世布衣,在吳中十里的花柳繁花地,詩灑歌賦,舞扇歌衫。但他又極謹慎,他不沉溺,說他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又好像是有點過了,他不同於柳永“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亦不同於杜牧的“十年一覺揚州夢”。
王稚登不過是風雅*“蕭瑟詞人,往來遊戲”,他極有度,也許是素素早看透這一點,在王稚登送給她那樣一方風情萬種的脂硯之後,她不過深深看了他一眼,心也不經意地搖盪了一下而已,全作了風月知已,並不敢奢望相托一生。
王稚登送給馬湘蘭的硯相對因沒有《紅樓夢》的鋪陳烘托,便暗淡了不少,據傳她的那方閨硯上卻有馬湘蘭自己的題銘:“百穀之品,天生妙質。伊以惠我,長居蘭室。”她是以硯喻人,明說硯,實則寫眼前贈硯人,而且一開始便攤開了她想要的結局,“長居蘭室”。夙命的安排,註定終身誤。
硯臺題銘裡的“百穀”即是王稚登的字。
王穉登,明代人,字伯谷、百穀,號青羊君、松壇道人。長洲人。如果他在明史裡有一席之地的話,也只能說他是一個文學家、書法家,他一生不仕,政治上毫無作為,依一身布衣徜徉於金陵的白下青溪中,丹青墨色,曾主吳地文章之首席達三十年之久,與吳下書畫大家文徽明相提而論。他亦有書法帖傳世,隸書寫得還不錯。著有《丹青志》、《馬湘蘭傳》。“南屏社”便是他與王世貞等並舉。
卷一:春夢(4)
王稚登在明時的吳中算個名人,但其所作詩詞多不傳,書畫亦拿不到桌面上與文徽明論個高低,他於大明於大清的江山亦都無所為,連孤臣都談不上。但他卻被人屢屢提及,緣由卻是因為他的兩個紅顏。一是薛素素,一是馬湘蘭。
王稚登與薛素素不過是閒花照水,看見的都是對方的影,兩下里都不沾滯。可對於馬湘蘭來說,他卻是她一生中唯一的命裡真人,而王稚登卻對馬湘蘭若即若離,幾十年如一日只論蘭竹、只論風花,避而不談婚嫁。
自古都傳青樓薄倖,馬湘蘭卻為他相守一生到終老。王稚登七十壽辰之日,湘蘭船載眾歌女趕赴蘇州為他祝壽,並聲言風雨虎狼亦不可阻,他在王稚登的家中,為他置酒為壽。記載:四座填滿,歌舞達旦,且燕飲累月。其盛況,達到了前所未有,成為吳地盛事,傾動一時。
而這一切,只不過是兩人輕言調笑時,隨口締的一個約,而湘蘭卻用了一生的期待,花了一生的氣力。今生此約得踐,再無牽掛,所有的一切隨著芳華不在,已變得模糊,變得不重要,而到了這人生的盡頭,可不可以在我的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