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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的腳。狐操起一本雜誌,英勇劈殺。

男人終於康復。或許因為狐的中藥,或許什麼也不因為。康復後的男人,辭去分公司的職務,一心一意,守著狐。

狐再一次變得膽小。從男人康復那天,她就回歸成膽小的狐。她怕老鼠,怕黑暗,怕蟑螂和毛毛蟲,怕一段朽木和一隻蒼蠅。她怕你想到和想不到的東西。膽小的狐,一驚一乍的狐,讓男人倍加憐愛。

是狐一直裝成膽小,還是她後來裝成膽大?這問題男人不去想。即使想,也想不明白。

膽小的女人,總會襯托出男人或真實或虛假的勇敢;可是,總有一些時間,膽小的女人,會比男人,表現得更加的無畏。

這無畏,或為男人,或為家。

儘管那時,這些膽小但無畏的女人,會和狐一樣,戰戰兢兢地,一邊哭,一邊從樹上,摘下一隻張牙舞爪的毛毛蟲。

我認為,所有的女人,都膽小;所有的女人,都是狐。

幸福的標準

男人對他的愛情是不太滿意的,他固執地認為自己應該有一位更出色的戀人。女人不苗條,不豔麗,左頰有一顆巨大的黑痣。所以男人在接了女人的電話後,連鬍子都是馬馬虎虎地刮。

女人在遙遠的城市讀書,終於要回來了。男人去車站接她。這一對尷尬的戀人,都已不再年輕。

一路上男人想,是否應該結束他們七年的戀情呢?如果要,該如何向她開口呢?男人打理著一家小公司,他的職業讓他面臨了太多的誘惑。

等了一天,車來了三班,卻仍不見女人。男人打女人的電話,卻撥不通;再撥,仍不通。男人急了,去車站辦公室問,有人告訴他,由於暴雨,路上出了車禍,一輛公共汽車翻進路邊的深溝,當場死三人,傷二十二人。

男人感覺到腦袋被重重擊了一下,他晃了晃。後來被繼續告知,出事班車的起發站,正是女人讀書的那座城市。這時他便晃得更厲害,幾乎站立不穩。他聽到炸彈在腦子裡爆開的聲音。

男人搭車去幾百公里外的醫院尋他的女人。他跑遍了所有的急診室、病房和走廊,呼喊著女人的名字。他仔細地辨認著每一名頭纏紗布的傷者,但傷者中沒有他的女人。他的女人已經不在了,男人這樣想著,昏倒了。

男人恍恍惚惚地昏著,卻真真切切地悲傷著。他突然想到了女人的千般好,突然意識到自己對女人的深深的愛和依戀。他想,為什麼自己的女人不是那個被座椅擦傷了皮的女人呢?為什麼不是那個被輪胎軋斷兩條腿的女人呢?為什麼不是那個被溢位的汽油燒燬了容貌的女人呢?甚至,為什麼不是大夫所說的那個已被撞壞大腦,極有可能成為植物人的女人呢?他想,無論哪種情況,他都會娶了他的女人的。可是,儘管男人在一場災難面前把標準降得很低,他的女人還是不在了。男人這樣想著,早晨剛刮過的鬍子便又長出來。

卻突然,他接到女人的電話。聽到女人的聲音,他顫抖得不能自控。女人告訴他,她所乘坐的車子在一個極偏僻的地方拋錨,換乘的另一輛在繞行時讓一條洪水沖垮的斷橋截斷了路,於是不得不再換乘第三輛。總之發生了很多事,這很多事,讓她耽誤了一天多的時間。她說,現在她住在一個鄉村的旅店裡,運氣好的話,明天就可以見到他了。

女人說了很多,男人默默地聽著,淚流滿面。他虛脫了一般。他問女人,你的電話怎麼打不通呢?女人說,沒電了。男人彷彿沒有聽到,繼續問,我撥你電話,卻為什麼打不通呢?女人說沒電了啊。男人卻仍是問,似在夢囈。

男人搭了計程車,親自去那個鄉村的旅店接他的女人回來。男人沒有告訴女人車禍的事。男人看女人那顆巨大的痣,此刻連那顆痣也是迷人的。男人有一種大難不死和劫後餘生的感覺。

男人與女人,閃電般地結婚了。婚後,男人幸福得要死。他發現,面前的這個女人雖然並不出色,但毫無疑問是世上最適合做他的妻子的女人,或許,也包括那顆痣。

幾年後的一天,在一個黃昏,在餐桌上,男人喝了些酒,男人告訴女人說,我差一點就失去你呢。

女人就問為什麼。

男人說有一場車禍。其實車禍還沒有來時,我心裡已有了車禍。後來真的車禍來了,我心裡的車禍反倒沒有了。

女人糊塗了,說什麼呢,討厭呢你。

男人眯著眼。男人說,是真的。一場本與我們毫不相關的車禍,卻讓我降低了愛情和幸福的標準,結果,我收穫了更多的幸福和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