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到唇邊,又苦又澀,嘴裡喃喃的說:“你還要我怎樣?你看我都變成什麼樣子了?”
他站起來,看著她,水一樣的眼光。
他低下頭,把她的眼淚一顆一顆的親吻乾淨。
這一夜,她在他臂彎裡睡著,他有時睡著,有時又睜開眼看她,確定她的存在。她睡得那樣好,他抑制住自己要吻她的衝動,手指徘徊在她美麗的臉上,他吻她,他總覺得她睡得時候比醒著的時候要好看。
晨曦微露,寺廟的鐘聲遠遠傳來。
朝陽的光穿過鐫花的窗安靜的投在室內,這會是一個熱天氣。
小山的電話震動。
他輕輕的拍拍佳寧的肩,勸哄著讓她去床的另一側去睡,她翻了個身背對了他。他吻她一下才出了房間。
是查才將軍的隨員打來的電話。
將軍結束了公務將在這天晚上回到查才城。
香蘭小姐將隨他一起回來。
他心裡一動,收線之前請對方代為問候將軍。
他從井裡打上來涼水沖洗身體,換了衣服,又回到佳寧的房間。
她還閉著眼。可是已經醒了。
他走過去吻她的額頭,直教她睜開眼睛,那一雙眼,黑白分明,太聰明瞭一些。小山輕聲說:“我是誰?別叫錯了名字。”
佳寧微微一笑:“周小山,我是誰?你也別叫錯了名字。”
22
“你最喜歡些什麼?”
“涮羊肉,南加州的水果酒,金屬放在強酸的溶液中滋滋的響聲,還有,吸菸。”裘佳寧枕在自己的胳膊上,眯著眼睛向外面看,熱天氣,白熾的陽光穿過百葉窗投射進昏暗的房間裡,周小山仰面躺著,頸下是她柔軟纖細的腰肢,他們赤裸著身體,輾轉的曲線,一粒一粒細密的汗珠,樹的枝葉和窗欞的影子,是慾望在面板上書寫的詩篇。“你呢?”她問。
“水。長苔蘚的石頭,精緻的雷和炸彈……你討厭什麼?”
“你。”她立即回答。
周小山手搭在額頭上,喉嚨裡低低的笑出來:“謝謝。”
“你呢?你討厭什麼?”
他想了一會兒方說:“煙。”
年紀漸長,小山手法日益老道,經驗成熟。他為查才將軍完成多項重大的交易,將軍將一筆多過一筆的佣金打在他的賬戶上。他想要拿去一些給媽媽。
那日他未經允許逃離學校回到家中,傍晚跟阿媽隔了桌上如豆的燈火對著吃飯,小山光腳蹲在地上,將酸筍就著粑粑大口的送到嘴裡,他有時抬起頭看看阿媽,她把用茶葉的青尖炒的雞蛋夾到他的碗裡。
阿媽收拾了碗筷便習慣性的坐在門檻邊吸菸,小山走過去,到她的身邊,將用將軍給的錢換來的金子放在她的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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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媽看一看:“幹什麼?”
小山說:“給你。”
她拾起來掂一掂:“這是多少?你知不知道?”
他搖搖頭,雖然年紀輕輕,卻只是經手數目巨大的交易,他對自己手裡的數字沒有概念。阿媽說:“小山你看,這山頭的梯田都是阿媽的茶樹,自種自收,每年數次。我活著就是在忙碌。可你給我的這塊金子能買下這樣的一百塊田地,僱許多的人幫我工作。然後呢?你讓阿媽做什麼?”
“我想要你過得好……”
“我過得好……”她微笑看著他,“捲菸不吸了,這種帶過濾嘴的,我也買得起。”
暮色四合,漸漸籠罩茶山。阿媽為他鋪床,小山站在她的後面說:“阿媽,我要回學校去了。明天要見將軍。”
她的身體微微停頓,慢慢抬起身體回頭看他,她從來美麗的年輕的臉不知自何時起爬上了皺紋,兩道深的法令陷在唇邊,是對生命隱忍的痕跡。她的眼睛還是那樣的清澈,此時卻憂傷。
“這麼急?……”阿媽喃喃的說。
“嗯。”
她在他要走出門的時候抱他在懷裡,在他耳邊說:“兒子你什麼時候退休啊?什麼時候回來跟阿媽摘茶葉啊?”
他在她的背上轉了個身,從後面看她光滑細膩的脊背,他伸手撫摸她的頭髮,指尖在她的髮絲中緩緩的浮起來。
“你是說,你的媽媽也愛吸菸的?”她問。
“嗯。你告訴我,吸進去什麼感覺?”
她放平了胳膊,俯下身想一想:“剛開始的時候,是挺解乏的。後來主要是習慣了。有一支菸在手上,手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