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臣株連已經為官的親屬,可以理解。株連未曾犯罪的子弟,甚至遷怒士人就未必合理。肯做官的定然知道忠君的道理,見到家裡人因走錯了路而身敗名裂,毀了前程,他們的子孫更多的是引以為戒。所以朝廷當恩威並施。
寫完文章,文天祥也覺得自己盡了責任。他不認為趙太尉應該報復過甚,他同樣認為趙太尉乃是值得盡忠之人。此次回臨安,前來拜訪吳潛完全是順道。寫文章也是文天祥自己心有所感。他回到臨安的真正的任務是準備到松江府出任知府。
寫完了文章,文天祥就前往政事堂去見趙嘉仁。本以為能夠比較快見到趙嘉仁,沒想到竟然等了好久才見到趙嘉仁。而且趙嘉仁一反平常的從容,罕見的臉色難看,看他那樣子,也就差點要罵人了。
“不知太尉怎麼會氣成這樣?”文天祥問道。
趙嘉仁冷哼一聲,卻不說話。端起茶杯喝了片刻,趙嘉仁開口問道:“宋瑞,你覺得你可是一諾千金之人?”
“當然。”文天祥雖然訝異,但是事關自己的名聲,他毫不遲疑的堅持自己的清高。
“若是讓你看了考題,你能保證自己不洩露出去麼?”趙嘉仁恨恨的說道。
“這……”文天祥登時語塞。遲疑一陣,文天祥問道:“太尉是問我做主考官時可否會洩漏考題?”
“不。我是問你,現在讓你看到策論考題,你能保證你不會洩漏麼?”趙嘉仁明確了自己的問題。
明知道此事就該毫不遲疑的拒絕,可文天祥的好奇心強烈到他覺得自己很想立刻回答‘絕不洩露’。提前看到考題本身就有很大誘惑力,但這種誘惑還不至於讓文天祥失去控制力。不過竟然把趙嘉仁氣成這般模樣,那考題就一定存在巨大的問題。面對也許能石破天驚的大事,文天祥就覺得自己沒辦法拒絕。
“說句痛快話。若是你不想惹事,我還得贊你一句知道明哲保身呢。”趙嘉仁追問道。
文天祥是個聰明人,是個學問很好的人。不過他並非是個明哲保身之人,屬於真性情之輩。若是別人聽了趙嘉仁的話,大概就會選擇明哲保身。文天祥聽了之後立刻說道:“我絕不洩露題目。”
趙嘉仁看著這位好事的文知州,從懷裡抽出一個信封遞給文天祥。
大宋科考的題量相當大,絕非答一張卷子就能獲取功名。以進士考為例,需要“試詩、賦、論各一首,策五道,帖《論語》十帖,對《春秋》或《禮記》墨義十條”。
文天祥當年參加進士考試,策論內容是‘法天不息’。而現在這篇策論是最後一題,不是給了個題目讓大家自由發揮。而是拿出南宋發生過的一件著名的事件,將整件事的關鍵點列出。要求對此事該如何處置做出一個評論。
韓侂冑為相,以個人利益策動開禧北伐,失敗後導致了眾多問題。史彌遠等投降派勾結楊皇后謀殺韓侂冑,把韓侂冑的首級送給金國,進而簽署了更喪權辱國的投降條約。
韓侂冑禁止朱熹理學。史彌遠則強化理學為取士標準。甚至讓朱熹的弟子都不願意給史彌遠站臺。
針對這些的關係,要求考生做出一個評論。
單從內容上,這也是策論的一種。不過舉的例子可就太敏感了。像文天祥這種肝膽如鐵石之輩,看了之後也覺得有些發懵。
沉吟了片刻,文天祥試探著問道:“太尉,這是何人出的題目。”
“是我出的。”趙嘉仁坦率的回答。趙嘉仁並不想對成熟的科舉考試做什麼調整,他在意的是之後的制科,也就是他自己非常熟悉的新中國高考制度。不過這並不意味著趙嘉仁不插手科舉,他定下這片‘議論文’的策論題,目的就是要選出立場能接受的傢伙,至少得有些邏輯水平的傢伙才好。
文天祥見趙嘉仁說的如此坦率,整個人也懵了。然後他就聽趙嘉仁問道:“不知宋瑞覺得這題目有何問題麼?”
“太尉,我覺得……沒什麼問題。”文天祥雖然嘴上這麼說,卻覺得心裡面還是感到有些不對頭。他跟著問道:“太尉,既然是你出的題目,為何要這麼生氣。”原本文天祥以為是別人出的題目惹惱了趙嘉仁,才讓趙嘉仁這麼憤怒。
“哦。我不知道兩名副主考裡面有人竟然是史嵩之弟子的弟子。呵呵,刨了他師門的舊事,這位副主考就鬧著要辭職。這等人……哼哼!”趙嘉仁冷笑著說道。
聽到這裡,文天祥覺得心中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