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東陸的目光緊盯著兩門火炮。這兩個圓筒狀的傢伙外表很光潔,覆蓋了一層黑色油皮般的玩意,看上去好像很容易就可以劃傷。
將兩門鐵傢伙搬進大汗忽必烈的金帳之時,王東陸知道它們到底有多堅硬。用指甲尖去劃鐵炮,鐵炮沒有被劃出一絲一毫的痕跡,反倒是指甲被磨出白屑。鐵炮不到一百斤,兩個人抬著還挺吃力。回想起鄂州蒙古軍渡江之時遭到的猛烈炮擊,那種驚天動地的威力居然是由這樣‘纖細’的玩意造成,王東陸到現在都無法相信。
可有些事情不由他不信,鐵炮運進大帳之前進行了測試性炮擊。一斤重的鐵球不僅可以被打出去六十步。在四十步左右,一寸厚的松木板被輕鬆打出大洞,就如長江上那些軍船一樣。
“把這些火炮抬出去。”忽必烈命道。
王東陸連忙和其他侍衛將這兩門利器抬走,放在外面專門的帳篷裡面。等王東陸趕回自己侍衛的位置上,就見蒙古貴人就用蒙古語怒道,“大汗,這個漢人就是包藏禍心。他說要選官,北方學儒學的人太少,要從被俘的南人裡面選學過儒學的。可他一氣挑了幾千人。那可是幾千人啊!難倒北邊的漢人裡面就沒有學儒學的麼?”
被稱為‘這個漢人’的是翰林學士高智耀,他身材高挑,鎮定自若的聽蒙古貴人對他猛烈攻擊。真有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風度。當然,王東陸知道,這位翰林學士不懂蒙古語。不管蒙古人怎麼講,他都只能當做耳旁風。
轉過視線,王東陸看向忽必烈最信任的漢臣郝經。只見郝經神色嚴肅微微點頭。於是王東陸心裡面也不自覺的傾向於支援高智耀了,因為郝經現在是王東陸的老師。
去年忽必烈自立為蒙古大汗,沒有他哥哥蒙哥的壓制,忽必烈開始在漢地全面實行舊漢制。王東陸跟風拜了郝經為師,學習儒學。因為蒙古第一次用年號紀年,去年是蒙古中統元年。郝經給王東陸起了個字,啟年。王東陸對漢學並沒什麼研究,王東陸也好,王啟年也罷,反正都是個名字唄。
這時候,就聽翰林學士高智耀開口了,他聲音鏗鏘有力,情緒飽滿。王東陸忍不住把視線轉移回到高智耀身上。就聽高智耀說道:“……譬則金也。金色有淺深,謂之非金不可;才藝有淺深,謂之非士不可。”
旁邊有通譯把這話翻譯成蒙古語講給旁邊的蒙古高官,聽了這番話,那幾名蒙古高官氣的細長的眼睛都瞪大啦。
忽必烈看著手下的兩派人都是絕不退讓的意思,他稍微打了個圓場,“此事再議。”
蒙古貴人怒道:“大汗!此事若是再議,那就是你按照這漢人給領的路走。”
忽必烈心裡面其實是支援高智耀的方案,被這麼挑破,他哈哈一笑,對郝經說道:“你怎麼看?”
郝經果斷的答道:“高智耀說的沒錯。才藝有淺深,謂之非士不可。”
忽必烈扭頭看向蒙古貴人,就見蒙古貴人也毫無退讓的意思。同樣是不退讓,忽必烈看到蒙古貴人就是直截了當的表達反對,情緒也頗為激動。而漢人儒生們則是舉止沉穩,充分保持著對忽必烈的尊重。
心裡面嘆口氣,忽必烈再次感受到自己願意支援儒生們提出的三綱五常,還有朱子理學。這些以對上位者絕對尊重為基礎。國家體制以忠,家族體系以孝。有了明確的制度,就有明確的管理。對於蒙古文化來講就沒這些考慮,實力、號召力就是一切。儒生的理論都是屁。而且蒙古人的理由很充分,如果儒生有用,為何會被蒙古打敗,為何向蒙古貴人討要權力?
之前忽必烈在漢地逐漸建立舊漢制,隨著漢制覆蓋範圍越來越大,衝突也一日甚過一日。心裡面做了個判斷,忽必烈說道:“各地官職,蒙古人為主官。回回人管財,漢人出任具體職務。”
蒙古貴人沒想到忽必烈竟然拿出這麼一個解決方案,倒是沒敢立刻回答。經過講述之後,蒙古貴人也算是理解了這個制度。
所有地方行政長官都由蒙古人來出任,管理財務的則是回回人。忽必烈讓漢臣整出來的那一系列複雜的行政長官之下的官職,由漢人來出任。
“大汗!能不能和咱們草原一樣,不要弄這麼繁雜的官職?”蒙古貴人做著努力。
“不行。”忽必烈用蒙古語回答的非常乾脆,“你在夏天用弓的法子和冬天用弓的法子一樣麼?現在不僅草原是我們蒙古的,大河,大海都是我們蒙古的。春田是我們蒙古的,夏天、秋天、冬天,都是我們蒙古的。既然這一切都是蒙古的,你為何一定要固執草原的法子?”
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