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如煙從夢中醒來,只覺得口乾舌燥,腦袋暈乎乎的。抬眼向外看,窗戶上一片昏暗猶如傍晚。再扭頭看向座鐘,指標指向了11的位置。
座鐘是趙嘉仁新推出的機括,在豪門顯貴家裡賣的非常好。步如煙的工作就是要讓豪門顯貴有賓至如歸的感覺,自然也需要置辦。看到此時是上午11點,步如煙倒回柔軟的大枕頭上,閉上了眼睛。
座鐘很好用,特別是在臨安。在臨安有自己的官方天文臺以及官方計時單位,也有日冕這樣的裝置,只要在正午時分校對座鐘的時間,一整天也相差不了幾分鐘。
畢竟喝的是好酒,閉目養了一陣精神,步如煙覺得酒勁很快下去了。她清醒的回想起昨天發生的事情。接到趙嘉仁的信,步如煙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看了內容之後她覺得趙嘉仁關心的內容有些怪異。想了好一陣,步如煙想拒絕趙嘉仁。
打探訊息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與官家有關的事情更需要正確的門路。以前的時候還有董宋臣這個閹人,身為能夠為官家找小姐的內侍,他簡直是就是官家肚子裡的蛔蟲。或者說,如果不是官家肚子裡的蛔蟲,董宋臣就沒辦法爬到如此高位。
現在董宋臣終於被攆走了,攆走他的是當先的左丞相賈似道。身為得到士人普遍認同的‘周公’,賈似道將董宋臣外放的行動得到了一片讚美,即便是批評者也只是覺得賈似道應該將董宋臣這個大奸大惡的閹人殺了,而不是外放。
董宋臣外放之後,步如煙就失去了瞭解官家的所有的渠道。那些臨安的官員們對官家的看法完全源自他們自己的需求,基於這種態度的評價沒有什麼參考價值。
既然腦子清醒了,步如煙就掙扎著起來,提筆給趙嘉仁寫了回信。明確表示了自己在此事上根本無法提供有效幫助之後,步如煙表示自己以後會經常給趙嘉仁寫信,談談臨安內的訊息。雖然趙嘉仁應該也有渠道得知這些訊息,但是步如煙能做到的也就這麼多了。
寫完了信,步如煙又喝了解酒的湯,時間就到了12點半。其間臨安的鐘聲響起,步如煙也校對了座鐘。稍微歇息一下,步如煙就開始練琴。最近她在學廣陵散這首曲子,不過曲子陳義過高,總是抓不住要點。
練到下午兩點,步如煙睡了一個小時。起床之後吃飯,沐浴更衣,收拾準備,這就到了下午五點。接著步如煙就上了畫舫,今日有幾個頗有身份的人到這裡喝酒,步如煙可得早早的等他們。
到了晚上十點,那些人就散了。步如煙回到住處,立刻拿出已經寫好的信,在後面有增加了一大段。這是她晚上剛聽到的訊息,瀘州劉整投降蒙古。
一封信從泉州到臨安,再從臨安回到泉州,得用大半個月。這還是因為仁通快運大大節省了時間。此時還是梅雨季節,外面是嘩嘩的雨聲,點上蠟燭的趙嘉仁看了劉整投降的訊息之後,臉色變的很難看。上一世,他聽說過此事,然而並沒有特別瞭解此事。鄂州之戰,劉整的表現很不錯,趙嘉仁覺得這位看著沒有投奔蒙古的理由。
然而步如煙提供的訊息讓趙嘉仁看到一些內情。當時趙嘉仁在漢陽統領水軍,賈似道勇敢的進入鄂州指揮防禦。鄂州城內有名將高達,也有向士壁等人。
向士壁可不簡單,蒙古南下的時候,官家下詔:“荊湖制置使馬光祖移司峽州,向士璧移司紹慶府。”向士璧立刻投身戰爭,捐家資百萬以供軍費。然而在鄂州,高達可看不起文人出身的賈似道……
高達恃其武勇,殊易似道,每見督戰,即戲之曰:“巍巾者何能為哉!”將戰,必須似道親勞始出,否則使軍士譁於其門。呂文德諂事似道,使人呵曰:“宣撫在此,何敢爾耶!”
……
看了步如煙的信,趙嘉仁回想起他的同年司馬考講過呂文德的事情。前後印證,讓步如煙提供的訊息看著更可靠。
而向士壁當時也領兵在鄂州,加上向士壁不是軍人,而是紹定進士,官至大理卿直龍圖閣。賈似道貌似對他格外的兇狠,當了左丞相之後就下令查賬。這種事情很容易就能查出問題。於是向士壁一年內就從抗蒙古名將淪為貪汙下獄的階下囚。他在獄中瘐死之後,賈似道的幕臣竟然把向士壁的妻妾抓起來逼著她們補上缺口。
看到這裡,趙嘉仁已經大概能猜到步如煙要寫什麼。得知了向士壁的慘事,趙嘉仁真的不想再看。向士壁有沒有真的貪汙,賬目不清,趙嘉仁不想說向士壁是無辜的。不過向士壁落得現在的下場只是因為賈似道在打擊政敵而已。這種殘酷的手段真的讓趙嘉仁覺得非常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