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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六十六章 隔閡(2)

摘掉冠冕,解下印璽,丟入一輛馬車之中。

夢至此被驚醒。

劉據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回想著那夢魘一般的夢境,拳頭握的緊緊地,嘴唇被咬的死死的。

他知道,此生此世,他都將活在這恐懼之中,活在這陰霾之下。

哪怕有朝一日,龍袍加身,居於天下之上。

也有人能持劍而前,取他冠冕,囚他於祖宗陵寢之中。

伊尹故事,讀書之時,他還能拍手稱快,以為乃是忠臣義士之行。

但,如今……

伊尹已經成為他最討厭的人!

最厭惡的名字!

一個禁忌!

“孤……”

“難道連如何用人、治國,都不能自決?!”他將自己的頭深埋於被褥之中,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這咆哮聲小到除了他自己,無人能聞,但其力量之大,卻生生的讓他的喉嚨與聲帶都有些撕裂!

…………………………………………

“陛下……”衛皇后扶著天子,走過宮闕的迴廊:“您這樣是不是太殘忍了?”

“皇后說的誰?”天子問道。

“不管是誰……”衛皇后嘆息著:“臣妾都覺得太過殘忍了!”

“太子、張子重、太孫……”

“您這又何苦呢?”衛皇后低聲問著:“何苦呢?”

“殘忍?!”天子忽然笑了。

“太子,為朕長子,天下元儲,未來之君,自幼錦衣玉食,香車美人、劍客豪俠、文人墨客,凡其所喜者,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與太子相比,民間黔首之子,自四歲之日,便要繳馬口之錢,其六歲稚子,便要為父母之幫手,八歲之子,洗滌、做飯、照顧弟妹,甚至挑水、生火、劈柴,皆需其行之!”

“皇后去新豐工坊園看看,看看那些紡織之作坊之中,使男使男之人有多數?!”

“與他們相比,太子可謂福氣無雙,愜意至極!”

“只要其不亂吾家,效仿曹參故事,自可無為而治,垂拱為君!”

說著這些話的時候,天子的語氣,極為平靜,彷彿在說一件與他沒有太多關係,純粹是議論別人家家事的口吻。

“至於太孫……”天子笑了起來:“就當這是朕給太孫提前上的為君之課吧!”

“天子無親,其以天下為親!天子無家,其以天下為家!天子無父,以社稷宗廟為父!”

“為政者,有太多個人情感,有太多顧慮,都是害處!”

“這些事情,太孫及早經歷,及早醒悟,比起未來當政之後才知道要好!”

“至於張子重……”天子咧嘴笑了起來:“他的一切都是朕給的!”

“沒有朕,他不過是南陵一書生罷了,如今恐怕早已家破人亡!”

“如今,他替朕受些責難,受些刁難,受些太子的恨意,又有何妨?!”

天子看向衛皇后,輕聲道:“再說,不還有皇后在嗎?!”

“協和陰陽,調理君臣,此皇后之責也!”

衛皇后聽著,默然不語。

她知道,天子純粹只是拿話安慰她罷了!

事實上,經此一事,太子與太孫恐怕將要對立起來!

哪怕他們父子都有心和解,他們的大臣們也不會同意。

概因,這就是人性,這便是人心!

在宮中這麼多年,衛皇后早已經明白,很多事情,不是由個人意志為中心就可以決定的。

當年,大將軍與大司馬舅甥之情何等濃厚?

但他們的部下還是打生打死,勢同水火!

良久良久,衛皇后忽然嘆道:“臣妾還是可惜張子重……”

天子聽著,知道衛皇后的意思。

這個事情,發展到現在,最大的犧牲者就是那位鷹楊將軍!

因為,今天的事情,在未來不止會讓太子將其看成敵人。

說不定連太孫都有可能忌憚……

先帝遺詔,伊尹故事,這兩組片語合在一起,足以讓任何君王晚上睡覺都不踏實!

但……

為了天下社稷,蕭何陳平曹參可以忍辱負重!

他張子重憑什麼不行?!

而且……

天子此舉,還另有目的!

逼出那張子重的底牌!

看看他是否,有神君的線索,有長生不死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