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始八年正月初一,天剛矇矇亮。未央宮宣室殿前,擠滿了來自天下郡國與藩國的大臣、使臣、國王。
七年前,毀於大火的未央宮,如今早已經被修復。
宣室殿和宣室殿前的一切,也都被徹底改變。
宣室殿前,更是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廣場,廣場四周,高牆帷幄。
持著重戟的羽林衛,林立於廣場周圍。
張越穿著黑色的朝服,戴著冠琉,率領著他的執政團隊,走到宣室殿前的憑欄前,從高處俯視著那密密麻麻的帝國臣僚們。
每一個人都從內心深處生出無比驕傲與自豪的情緒。
“可惜,韓文忠王不在了……”太子太傅、車騎將軍上官桀感嘆著。
“是啊……”桑弘羊也感慨著、追懷著那位已故的同僚。
其他人則低下頭去,心裡面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但臉上的神色,已經表明了這些人心中的憂慮。
那位在去年夏天去世的少府卿,被追封為韓王的帝國執政官薨後,其留下來的龐大的家族立刻分崩離析。
長子公孫暢繼承了襄武候的爵位以及韓王的榮譽優待。
但其家產,卻被剩下的兒女瓜分。
於是,儘管這位執政官去世不過半年,但其曾經的影響力,卻已經迅速消退。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全新的執政大臣勢力的崛起——興安候丁緩與他的墨家派系。
如今,墨家早已經在當朝丞相的支援下,光明正大的出現在世人眼前。
太學中就有墨者光明正大的授課,長安城裡更是有好幾個墨傢俬苑,招錄著門徒弟子。
當然,今天的墨家和儒家一樣,早已經面目全非。
孔子和墨翟若復生過來,恐怕會論起自己手裡的棍子,就要將這些欺師滅祖的不孝子孫一個個打死!
今日的墨家,早已經拋棄了兼愛非攻的道路。
甚至連三表法也拋棄的差不多了。
他們已經變成了和儒家一樣的統治集團成員,而且是比儒家代表的地主階級還可怕的資產階級工坊主們的代言人。
如今,這些人雖然還稚嫩、弱小。
但也早非當年能被人隨手捏死可比了。
他們掌握著包括環新豐工坊園、環長安製造區以及少府、大司農控制的各類國營重工業加工工廠、礦山、冶煉廠等涉及國計民生的支柱產業。
其中就包括了關鍵性的大型水利鍛造工廠、火藥生產工坊,並掌握著火槍與火炮這等軍國利器的生產、設計、鑄造。
這些人還和漢室的軍事貴族集團,有著緊密的聯絡。
從永始元年迄今,漢家對外的許多戰爭中,都有著這些如今已經被資本侵蝕,與商賈同流的墨家貴族們的影子——戰爭,是工坊的資本與墨家的技術狂們最喜歡的事情。
因為那意味著大量的訂單,數之不盡的資金扶持。
當丁緩成為漢家的執政大臣,正式掌握了少府,並獲得了制定工坊技術標準的權力後。
墨家的復興,已是不可阻擋。
而背靠著墨家的支援,少府卿丁緩,毋庸置疑,成為了十二卿大夫中排序靠前的成員。
其地位,甚至高於好幾個老牌執政大臣——沒辦法,有錢的是大爺!
而墨家恰恰很有錢!
丁緩的崛起,和公孫遺家族的衰落,形成了鮮明對比。
於是,剩下的眾卿大夫,難免不會出現兔死狐悲的情緒。
如何確保自身家族,永葆今日的權勢與富貴,更是成為每一個人關心的話題。
張越看著這些人,這些過去的小夥伴、當年與他一起奪取了國家權力的朋友們,他仔細觀察著這些人的神態,嘴角微微翹起來。
對這些人的心理,大漢丞相,心如明鏡。
想要永恆富貴,常葆子孫權勢,這是人之常情。
只是……
卻不合大漢丞相的心意。
“看來,這朝堂上的決策層,是該動一動了……”
十二卿大夫執政,從永始元年迄今,已經八年了。
八年間,這些人固然做出了成績,交出了不錯的答卷。
但長期盤踞於權力核心,也讓這些人培育出來了大量的黨羽,把持了無數資源。
現在,國家國勢蒸蒸日上,自然一切問題都被遮掩了起來。
但未來呢?
百年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