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如今已經是永始七年的冬十二月初八,臘八節。
這座漢室的帝都,和七年前相比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整個長安近郊,如今已經是煙囪林立,大大小小,數以百計的鋼廠、鐵爐,環繞著長安,一直延綿到新豐、萬年。
高大的煙囪,從早至晚,不停吞吐著煙霧,長安的空氣質量,在七年中下降了不知道多少。
居住於此的市民官員的各類肺部疾病發生頻率更是上升了無數倍。
但,沒有人有怨言。
因為,正是這些終年吞吐著煙霧的鋼廠、鐵爐,鑄就瞭如今大漢帝國強盛到無法想象的國勢!
一個年產各類粗鋼超過一千萬斤、精鐵兩千萬斤、鑄鐵一萬萬斤的超級重工業體系。
靠著這無法想象的鋼鐵產量,國家的發展,日新月異。
如今,帝國的一百三十八個郡(延和中本為一百零六郡,然而,自永始以來,新拓西域,得匈奴西遷後之土,又分漠南、河湟之地,封建扶桑、扶南之土,並西南屬國,共為三十二郡四州之土)皆已實現了農具的全鐵器化,內郡的富庶之地,甚至開始普及了全鋼農具,各種新式水車與交通工具,也因此不斷湧現。
至於帝都長安附近,更是從前年開始,就修築成了一條用名為瀝青的材料建築的實驗性道路。
這條路,環繞長安城,經太學武苑而過,直抵新豐,總長度不過兩百里,卻花費了國家數萬萬的資金。
平均每一步的費用高達數千錢。
但,修成後,天下皆贊。
朝野內外,更是都有聲音,請求在各地也修築這樣的道路。
因為傻子都知道,這樣的瀝青路的好處有多少?
那可是無論颳風下雨,都不會出現泥濘的道路。
自建成以後,從新豐、萬年、臨潼運至長安的貨車,從此就可以日夜兼程的快速行進,速度快了不知道多少。
可惜的是,那名為瀝青的材料,提取困難。
如今,漢室也僅在關中的高奴與河西的敦煌,發現了幾個提取的礦點,動員數萬奴工,日以繼夜的開採、提煉,但產量也就每日幾萬斤而已。
想要滿足天下的需求,恐怕有些困難。
此刻,在寒風中,一輛馬車緩緩的行駛在這條用瀝青鋪成的道路上。
這輛馬車無比奢華,連車簾都用了金銀。
車內,更是極盡奢華,就連車板上,都鋪著價格昂貴的羊絨毯。
這是羌人從數千丈之高的高原上,採生活於其上的山羊之絨織就,產量稀少,素來有價無市。
兩個嬌俏可愛,長著一頭金髮,褐目高鼻的少女,跪在主人身前的毛毯上,輕輕的捶打著馬車主人的雙腿。
若有識貨人在此,必能認得,這兩個女奴,必是西域烏孫、莎車的特產。
而像這兩個少女這樣品質的極品,則必然是這兩國朝貢的貢品。
是隻會出現在漢室重臣府上的存在。
“明公,您此番回京,丞相可是要重用了?”在主人的對面,一個青衣文士,小聲的問道。
“您言重了……”主人輕笑著:“無論在那裡,都是為丞相大業效命,為天下興盛而用命罷了……”
“居州郡也好,升朝堂也罷,於吾而言,都無差別!”
“正如丞相去歲所言:居廟堂之高,自憂萬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國!”
“此真吾輩之言也!”
文士笑了笑,也連忙作揖道:“明公賢德,下官遠遠不如也!”
但兩人心裡面卻都和鏡子一樣敞亮。
自延和以來,丞相秉政,天子垂拱,四海昇平,天下昌盛。
於是,漢家政壇與士林風氣因此為之一變。
朝野內外,都在為丞相當政後作出的種種改變而尋找理論支撐。
包括丞相自己,也在尋求著思想理論上的基石。
於是,荀子、孟子的言論,被人從故紙堆裡撿起來,擦了擦灰塵,重新用上。
就連呂不韋、屍子等人的典籍,也被人拿出來研究,作為自己理論的基礎。
同時,天下文壇,也吹起了名為‘我注經義’的風潮來。
與從前的經義注我,形成了截然不同的對比。
所謂經義注我,乃是董子以來的風潮,講的是用先賢,主要是孔子及其門徒的言行精神來闡述‘我’或者天下的大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