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在新豐城只留了一天,看了看公考,然後就去太上皇廟給太上皇舉行了一場祭祀。
第二天,就帶著衛隊和隨行大臣,浩浩蕩蕩去了陽裡。
當天晚上,張越得報:天子於陽裡與父老飲酒同樂,作《陽裡賦》,賜新豐百姓年八十以上老者布帛、酒肉及絲絮各三斤,百戶賜酒一石,肉三十斤,此民婦女百戶錢三百。
好嘛,這位陛下又開始散財了。
接到訊息,張越也只是笑了笑。
就埋頭繼續研究著自己手裡的名單。
新豐公考面試已經基本結束,即使他別出心裁的搞了許多方法刁難,甚至學習後世的面試,搞了評審團。
但錄取人數依然是有些超乎想象。
五百餘名進入面試環節計程車子,最終依然有兩百三十餘人,透過了面試。
這就有些尷尬了!
拿著名單,張越喝了口茶,心裡面糾結萬分。
能夠透過這層層考驗,最終依然能夠突出重圍的,才能和學識姑且不說。
這些人的動手能力和實際辦事能力,恐怕都是極強的。
最起碼,在新豐為吏綽綽有餘!
其中有不少人,甚至說不定,放到關東,能管理好一個縣!
張越知道,自己是佔了大便宜的!
但正是如此,他才躊躇。
這兩百三十餘人,可都是尖子,都是人才!
放棄任何一個都是損失!
但他卻不得不盡可能的剔除一些。
沒辦法,新豐縣總共也就一萬多戶在冊人口,本身縣衙和地方鄉亭就有一兩百號官吏(有秩和斗食加起來),現在若再錄取兩百三十餘人,那就是一個四五百號人的超級官僚系統。
哪怕是後世,這樣的系統也稱得上臃腫了。
更別提,新豐養不起這麼多官吏。
但翻著名單,張越卻又一個也不想剔除。
因為每一個人的履歷,都讓他心動。
就拿他現在眼簾裡看到的這些人的履歷來說吧。
不是新豐本地的豪強子弟,就是關中的軍功家族之後。
更誇張的是,有不少還有著豐富的工作經驗。
都曾參與家族的田莊管理。
哪怕是寒門弟子,也是了不得。
譬如一個叫張文的傢伙,不過二十五歲,卻已經給關中某個大商人作了好幾年的賓客,幫著他管理著許多商鋪。
更誇張的是,居然還有十幾個歸義胡人殺進了這個名單。
張越輕輕將這手冊翻到後面,露出了這些歸義胡人的名字。
這些人的來源,基本都是歷次戰爭之中,給漢軍充當帶路黨、嚮導或者曾經為漢軍提供過便利的北方各族‘心慕王化之人’。
在關中和北方地區,類似的歸義胡人,很常見很常見。
特別是自元光至元狩年間,一二十年中隨著漢軍不斷高唱凱歌,大批的胡人,紛紛主動內遷歸化。
最徹底的是曾經遊牧在河西走廊群山之間,與匈奴人不共戴天的小月氏諸部。
這個當年月氏西遷後,留在東方的月氏族群,在漢軍出塞後,就主動參與到漢軍的序列之中。
此外、羌人、烏恆人、林胡人、樓煩人、渾邪人、休屠人,甚至匈奴人自己也都紛紛投降、歸順中國。
由此在北方地區形成了一個歸義胡人群體。
歷史上,這些歸義胡人中,既有趙信、衛律這樣的二五仔、白眼狼。
也有金日磾、僕多這樣的忠臣。
更有無數人曾經追隨衛青霍去病,為漢家衝鋒陷陣,死不旋踵。
戰死在皋蘭山、祁連山和大漠之中的,不僅僅有漢人,還有烏恆人、小月氏人、渾邪人、休屠人甚至是匈奴人!
當年博望侯鑿空西域,自始至終在他身邊追隨和陪伴的,不就是那個連字都不會寫的匈奴人堂邑父嗎?
蘇武牧羊北海,跟著他吹風吃雪的,不就是他的那個匈奴妻子?
當初,漢築輪臺城,為漢室守邊的第一批戍卒中,絕大部分士兵都是羌人、匈奴人和烏恆人。
所以,在當世,儘管有趙信、衛律之叛。
但歸義胡人們在漢室境內,卻並沒有受到太多歧視。
漢家士大夫們,也並不對他們另眼相看。
包括公羊、穀梁在內的主流學派,甚至覺得,教化夷狄是大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