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卻是不可挽回了。
現在補種粟米也完全來不及。
那麼今年冬天,鬱夷百姓和周圍重災區的農民怎麼辦?
等吃完了救災糧,他們怎麼辦?
更重要的是——根據常識,大災後必有大疫,旱災雖然不像水災,會出現大規模的傳染病,可也不得不防民眾感染鼠疫的風險。
只是這種問題,張越現在也不好問,只好有機會私底下向劉據提出來。
心裡面想著這些事情,張越就被劉據領著,走到一側:“張侍中,孤要向侍中與諸公介紹一下……”
他指著一個坐在左側,一直在低著頭的官吏面前,道:“此鬱夷令王君!”
“此番鬱夷旱災,孤幸先得張侍中之諫,得曉災情,又幸得遇王縣令,施政得體,盡心竭力,保民安生,不然後果不堪設想!”劉據感慨的說著。
那官吏聞言立刻出列,對著劉據和張越拜道:“微臣不敢當家上繆贊,不過盡忠職守,以報家上與陛下!”
張越看著這個官吏,他大約三十來歲,長著一張國字臉,身高大約七尺,體型不是很健壯,看上去似乎是齊人?因為他的冠帽有著明顯齊魯地區的特徵。
出於禮貌,張越對此人拱手一拜,問道:“未知王縣令尊諱?”
對方連忙拜道:“下官鬱夷令王沂,敬拜侍中公!”
“王沂?!”張越看著他,問道:“右輔都尉王?是閣下的?”
“是家兄……”對方恭身說道。
張越忽然露出一絲玩味的神色出來。
若他沒有記錯的話,那麼,王?將來會成為漢室巨頭。
並在昭帝時期拜相——這當然不是最重要的,事實上上王?拜相是因為霍光需要,所以他只是一個傀儡。
關鍵在於,王?這一脈傳承的很久。
在西漢末年,王家有個女人嫁給一個姓王的年輕人。
這個人名聲很大,也很有賢名。
他就是王莽,西漢末年的疑似穿越者……
“濟南王氏家族,素有賢名啊……”張越笑著打了個哈哈,卻讓王沂聽的有些難受,連忙道:“侍中可能記錯了,臣家素來微寒,不過有地百三十畝而已……”
他可不敢和濟南名士扯上任何關係。
因為……
全天下都知道,濟南郡的名士,就是豪強。
而且是名聲最臭的哪一種——因為貪婪,濟南郡的豪強,曾成功的將全郡七成以上人口,變成了自家的奴婢。
由此引發了整個士林的口誅筆伐,隨之導致了十年前現任御史大夫暴勝之持節南下,鎮壓齊魯,殺了個人頭滾滾。
自那以後,出生濟南計程車人,都會拼命撇清自己根本不是什麼名士、豪強之子。
哪怕家有良田千頃,也必須表明自己家裡真的沒有什麼錢,最多也就有一百三十畝地。
這個梗的影響很大,以至於數十年後貢禹上表給元帝,也要說:臣家真的只有一百三十畝地啊,臣來上任還是賣了家裡的牛和地,才湊夠了路費的,陛下您要信我啊!
當然,貢禹確實很清貧也很廉潔。
他也可能確實只有一百三十畝地。
但他一點也不窮!
人家的好基友王吉,從指縫漏一點出來,就夠他開銷的了。
王吉有錢到什麼地步?
他現在在新豐擔任臨渭鄉遊徼,上任還沒有一個月,就已經自己掏腰包,把路給修好了。
牛逼吧!
你只需要知道,王吉的老爹和哥哥,都是蜀郡的鐵官,你就能明白,他的錢哪裡來的了!
張越、王沂和太子談笑風生。
一句句話,落在左右兩側的穀梁士子耳朵裡,就像鞭子,在鞭笞著他們的身心,讓他們無地自容,羞愧難當。
仇恨和怒火,也在羞愧和恐懼的助燃下,越發高漲,漸漸不可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