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招卿來,除了執金吾欲向卿介紹公孫柔一案外,還有另外一事,想要徵求愛卿的意見……”
天子忽然對張越說道:“朕聞貳師將軍上書說,卿有奇才,知西域事,曾與之畫樓蘭之事,未知可有此事?”
張越抹了把眼淚,略帶哽咽的拜道:“回稟陛下確有此事……”
天子聽著,心裡一喜,道:“卻是不幸為卿言中了……”
“前日玉門關急報,樓蘭老王安糜病重將死,以遣其國相、大都尉等文武大臣來長安迎接質子安循回國即位……”
說到這裡,天子臉上的神色微微有些尷尬:“可卿也知道,朕是送不出質子的……”
送一個被漢家切了小勾勾的人回國即位?
那天下人,還不得笑死他?
張越聽著內心震動,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樓蘭老王病重將死的訊息,恐怕現在不止漢室知道了,匈奴人也一定知道了。
漢匈在西域的下一次角力,立刻拉開帷幕。
但偏偏,現在漢家手裡的籌碼是一個廢品!
這可真是太尷尬了!
天子也是無奈,頗有些無可奈何的樣子。
因為漢室實在送不出質子,是故,現在的情況已經很明顯了——匈奴人的質子將回國即位。
這意味著,匈奴單于將贏下這一回合,而他將輸掉這一局遊戲。
這對他而言,根本就是無法接受的!
輸給匈奴的那個所謂的‘狐鹿姑單于’?
那個尹稚斜的孫子?
被他爹且鞮侯單于耍了,再被且鞮侯的兒子耍?
他丟不起這個人!
當年,且鞮侯單于剛剛即位,那時匈奴人剛剛結束長達數年的內訌,在漢軍的兵鋒下瑟瑟發抖。
這個膽小鬼被嚇得夜不能寐,於是告訴被扣押在匈奴的漢使路充國:漢天子我丈人行也!
翻譯成白話就是——漢天子那是我的叔伯長輩啊,我怎麼敢與長輩敵對?
於是盡歸所有被扣押的漢使。
這個單于甚至還學著漢家士大夫,親自將漢使使節送出單于庭外三十里。
可惜,事實證明,這只是這個夷狄酋長的詭計。
他與整個漢室都被這個陰險小人耍了!
等他掌握大權,穩定了內部,立刻就翻臉不認人,甚至再次扣押了漢使蘇武、常惠。
而更令這位天子無法接受的是——餘吾水之戰的時候,且鞮侯單于率領匈奴主力與李廣利大軍決戰。
那一戰的戰報傳回長安後,他甚至氣的將自己宮裡的東西砸了一遍!
因為,且鞮侯單于在餘吾水之戰中,照搬了當年漠北決戰時尹稚斜的列陣——其將輜重、牲畜和婦女,屯於餘吾水之北,親自將兵列陣於餘吾水南岸迎擊漢軍主力。
雙方會戰十餘日,最終漢軍只能退去。
於他而言,在看到軍報後的第一個反應,就是自己被羞辱了!
漢軍被羞辱了!
那時他就發誓——一定要復仇!
可惜,且鞮侯那個混賬根本沒有給他機會。
餘吾水之戰後就因傷去世,叫他想找回場子都沒有可能了。(更正一下293節的錯誤,在這個時間點,且鞮侯單于應該已死【且鞮侯單于死於天漢三年,也就是三年前】,其子壺盧孤即位,是為狐鹿姑單于,而此時匈奴的日逐王也應該是先賢憚了,抱歉讀書的沒有看仔細,自以為是了)
如今,若再叫狐鹿姑得逞,他的臉往那裡擱?
所以……
匈奴質子回樓蘭即位的選項對他來說是根本不能允許的恥辱!
但是,他又不能送一個沒有了小勾勾的質子回去,更不能用李代桃僵之策。
問題就被卡住了。
這兩日,他召集了無數大臣、將軍商議此事,但終究都找不到更好的辦法。
正巧李廣利推薦張越,說‘侍中張子重有奇謀妙策,於西域之事,甚為熟悉,陛下或可令侍中謀劃大策’。
李廣利也是沒有辦法了。
他在長安的時間越來越少了——在昌邑王劉髆入京之前,他就必須離開長安,返回位於九原郡、居延之間的漢軍大本營,以免給人留下把柄。
但倘若朝堂不能儘快做出決斷,並許可他的作戰計劃,那他這次入京就等於是白跑一趟。
這是無法接受的!
此番入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