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尚書》,論輩分比張越這個董仲舒門徒要高一節。
如今卻自稱‘鄙野嘉人’‘曲阜野人’,尊稱張越‘足下’。
只能說……
孔子之後,孔氏節草,下限一代比一代低!
當然,孔安國沒節草,那是孔安國的事情。
跟張越沒有關係。
這個世界,你不可能只和君子、好人、義士打交道。
在更多時候,既然身處這渾濁俗世,那你就無法決定自己交什麼朋友,和什麼人做事。
這一點,張越在很早以前就已經清晰無誤的認知到了!
後世有個偉人,說的就很正確——不管黑貓白貓,能逮老鼠的就是好貓!
所以,張越只是掃了一眼拜帖的內容,立刻就吩咐下去:“來人,開中門,迎客人!”
曲阜孔氏,是一塊牌匾。
雖然對公羊學派和穀梁學派意義不大,但對其他儒門學派來說,這就是神主牌了。
說起來,也是搞笑——公羊與穀梁以及其他今文學派,大多數都認為孔子是素王,為後世製法的聖人。
但古文學派,卻全部異口同聲,否認這一點。
在他們眼裡,孔子只是‘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的先師,其地位只是一個史官,一個傳承者,沒有什麼了不起的。
但在現實中,公羊、穀梁,因為歷史緣故,拒絕承認曲阜孔氏的聖人苗裔地位。
而古文學派,則瘋狂為曲阜孔氏打call。
也正是在這些人手裡,孔子和曲阜孔氏的地位,開始不斷拔高,終於變成了那個千年投降派,連霓虹侵華,都能通電祝賀‘大東亞共榮’的衍聖公家族。
想著此事,張越在心裡就有些鄙夷的冷笑了一聲,對孔安國及其子孫,張越很是不齒。
只是不齒歸不齒,張越臉上的笑容,卻是真真切切的堆滿了臉頰。
他親自走出大門,來到門口,恭身拜道:“末學後進張子重,恭問孔公安……”
“侍中太客氣了……”孔安國一個健步就迎上前來,扶起張越笑道:“在下久聞侍中閣下,神武天成,生而知之,可惜一直緣慳一面,今日得見也算是了我一樁心事……”
他是一點也沒有顧忌,自己是直接從楊宣那邊的反張陣營裡,直接跑來的這個事實。
他也不需要顧忌!
孔子之後的身份,令他可以不受制約的遊離在今文與古文之間。
哪怕是三番五次的交換陣營,一般人也無法譴責他。
畢竟,懟他就等於懟曲阜孔氏,等於懟孔門先賢,等於懟孔子他老人家!
就是欺師滅祖,就是喪盡天良!
至於節草是什麼?
孔安國早就已經忘記了。
要知道,在早年的時候,在當今還沒有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之時,這位老先生在家裡修道。
學著方士術士們,擺弄各種鍊金術。
有時候捧著一本《道德經》搖頭晃腦的讀。
哪怕是現在,這個習慣也依舊深深的影響他。
所以,指望孔安國有節草,還不如指望母豬能上樹。
但張越卻早已經學會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望著孔安國,張越恭身道:“孔公言重了!小子何其慚愧?願聞公教!”
孔安國一聽,臉上都笑開花了。
他要的就是張越的這個態度!
錦上添花,哪有雪中送炭來的好?
若能搭上這個侍中官的線,或許不僅僅自己的堂兄的侯國可以復家,說不定,自己‘發現’的古文尚書,也可以登堂入室,成為大漢指定官學的經書!
更可以直接搭上這位的便車,讓古文尚書成為公羊學派唯一指定尚書!
這利益簡直大的足以讓他叛國都不眨眼。
於是那楊宣和左傳學派?
孔安國才懶得管他們的死活呢!
甚至在心中,孔安國深深的覺得——爾等能為我孔氏前驅,哪怕是死也該含笑而逝!
嘴上,孔安國卻依舊謙卑不已,拱手道:“豈敢言教?豈敢言教?但與侍中足下共議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