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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2部分

不堪裹屍布。

朱慈烺作為一個功利主義者,前後兩世對於“哲學”這種上層建築都是不感冒的。對於前世而言,不懂哲學並不影響他帶領團隊創造盈利,但是對於一個國家領導者來說,對待哲學的態度就顯得至關重要。

現在放在朱慈烺面前的只有一個選項:儒學。

中國哲學到了明代,諸子百家早就沒有了傳承,一切能夠被利用的思想也都被吸納進了儒學大門。朱慈烺最多能做的只是在儒學內部進行選擇,關學、晉學、陽明心學……以及心學之中的諸多流派。

以朱慈烺看來,這些儒學流派差異雖大,但對自己的新明朝建設都沒有明顯阻礙,無所謂讓哪一派成為顯學。

唯一的問題在於儒學對世俗大眾的態度。

如果說儒學最大的問題,那就在於孔子的“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儒生們自己不希望成為“愚者”、“小人”。所以就不願讓別人成為“愚者”、“小人”,恨不得天下人都成為堯舜。

這看起來很高大上,其實很霸道。

首先,定義君子小人、賢與不肖標準的人是他們。其次,選擇成為什麼樣的人,這是每個自然人生活環境和閱歷決定的。妄加以道德裁判,這本身就是不道德的。最後,自然界有各種飛禽走獸,機器裡有大小零件,這是事物的普遍規律,為什麼到了人類社會就得各個都是聖賢君子呢?

正是因為這種思想,使得儒學昌盛之後,與其說是在選擇能力強的人當官,不如說是選擇“政治合格”的人當官。事實證明。史上傑出的哲學家、文學家,未必都能成為合格的事務性官員。

劉宗周雖然不精通官場語言,但這個問題也可以算是一個哲學問題。他腦中思辨片刻,道:“若是王化盛行,天下大同,人人皆是君子賢人,固然是我輩抱負。”

朱慈烺搖了搖頭:“劉先生,君子遠庖廚。然否?”

“君子見其生而不忍見其死,此所以遠庖廚也。”劉宗周答道。

“若是人人皆是如此。誰來烹飪?”朱慈烺追問。

劉宗周語噎,暗道:真要是到了這種教化程度,就算吃素也是讓人心神愉悅啊。

“所以朕以為,這個世上還是應該有陰陽並作,不能極端啊。”朱慈烺說道:“朕身為天子,乃是奉天承運。不敢逆天命而為。撥款,辦報,都是小問題。只不過朕希望能看到儒學回復到唐時。”

“唐?”劉宗周一愣。

唐室攀了李耳為祖宗,以道教為國教,道風盛行。許多道教科儀和理論都成熟於唐。儒學雖然仍舊是天下顯學,然而國家以詩才選官,儒學的影響力只侷限於少部分的精英知識分子之中,比如韓、柳之輩。

“陛下這是要滅儒麼!”劉宗周瘦削的身形顫抖起來。

朱慈烺盯著這位宗師,道:“朕只希望百姓能夠安居樂業,大明欣欣向榮。唐宋時候儒學對百姓生活約束最小……”

“故唐時猶是中古矇昧之時,而有宋有程、朱諸子萌發文化。及至我朝理學大行,此正是大學日新之義,我朝啟迪教化之功!陛下焉能倒行逆施,反以唐時為上!”劉宗周竟然打斷了皇帝說話,一輪搶白。

朱慈烺立刻發現了自己的失誤:竟然與一個狂信徒去討論信仰問題。

“先生知道海瑞之女的事吧?”朱慈烺換了個例項。

海瑞女兒只有五歲大,因為接受了家中男僕給的餅,被海瑞責罵。從傳聞中來看,海瑞對自己五歲大的女兒的確罵得過分,有“能即餓死,方是吾女”的說辭。於是這個五歲大的孩子就真的只是哭泣,死活不吃東西,最終餓死。

劉宗周顯然也聽說過這個故事,卻是被氣得發笑。

“陛下以偏激之人所行偏激之事,歸咎於聖學,誠可笑也!”劉宗周咬著後槽牙,已經下定決心拼著性命不要,也要御前直諫了。

“海瑞受學於蠻荒,終身不過一介孝廉,經義尚且不通,焉能稱為儒者!”劉宗周首先從根本上否認了海瑞的儒者身份,旋即又道:“此人折辱永陵,失人臣之體,可見其本性蠻昧。其女竟因父親之責絕食至死,可謂隨父矣!若夫其有幸得受聖教,當知此乃置父親於不義,乃大不孝也!”

經劉宗周這麼一說,朱慈烺突然想到自己前世中看過一則新聞:某地有十二歲女童,被老師責罵之後竟然跳樓了。

如果說海瑞之女是被禮教“吃”了,那麼這個跳樓女童又是被誰吃的呢?另一個時空的二十一世紀可早就沒禮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