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借了一碗,到現在還沒還上呢。”
“我上次不是給了你月錢麼?怎地不買?”黃德素壓低聲音,卻有些責備的意思。
“我看米價還要跌,就先忍兩天吧。”黃李氏道:“就這兩日,已經能多買一斤米了。”
黃德素拍了拍妻子的手臂,道:“我還帶了些粗糧回來,一起摻進去就夠了。”
“你那點糧自己都不夠吃,怎麼還能帶回來?”黃李氏疑道。
“山裡能吃的野菜多,勒一勒也就出來了。”黃德素輕笑一聲:“大姐呢?怎麼不見她?”
黃李氏聽聞丈夫在村學裡吃野菜度日。硬要省下口糧帶回來,心中酸楚,眼淚已經忍不住流出來了。又聽丈夫問起女兒,黃李氏一抹淚珠,強抑哭腔,道:“她前幾日跟女伴們去了萊州考女官。恐怕明後日方能回來。”
黃德素垂下頭,兩滴眼淚落在地上,道:“是為夫害了你們母女啊。”
“老爺何必這麼說,”黃李氏忍不住哭道,“妻賢夫禍少,如今落得這境況,也是妾身之罪。”
夫妻倆抱頭哭了一陣,方才收斂容顏。黃德素先出去,帶了王翊去縣學裡登記。黃李氏等他們走了。方才頂著一雙紅眼出來。見了丈夫帶回來的粗糧,一併拿去共用的廚房燒煮。
廚房裡已經有人在用灶臺了,見了黃李氏,低聲道:“原來是黃家奶奶,我這就好了。”
黃李氏適應了廚房裡的昏暗光線,方才看清楚是張文泉的妻子,上前打了個招呼。再看這位張奶奶,一樣是語帶哭腔。眼腫如桃,肯定是剛剛哭過。黃李氏自己心中也是一片悲涼。若是跟她說起來,難免又要哭成一團,便各自做事,沉默不語。
這裡便是犯官院,但凡有罪的官員都被安置在一起。如黃德素、張文泉這等罪輕的,還可以有個體面的營生。當個教書先生或是在縣裡抄抄記記。那些罪重的,直接發配了苦役,更是悲慘。
“娘!娘!我考取了!”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旋風一般衝進了廚房,見有外人,略一收斂。行了一禮,卻仍然忍不住喜氣道:“娘!我考取了!從九品的東宮女官,文選司從事,娘!以後我就有俸祿了!每月五錢銀子!”
黃李氏終於忍不住哭道:“不想我家竟然也有賣女求生之日……都說侯門一入深似海,姐兒在宮中小心度日,再不可像在家中一樣。”張氏也在一旁陪著哭泣,安慰道:“過得十來年,聽說也是可以放出來的,到時候仍舊可以家裡團聚。”
少女卻毫不在意,反倒捧著母親的手臂大笑起來。
“娘,張家奶奶,你們聽了謠傳,以為女官就是要入宮服侍人的麼?”黃小姐笑得前仰後合:“東宮女官就如爹爹當官時一樣,每日上班點卯,逢戊日休沐一天。若是萊州府有住處的,可以住在家中。若是沒住處的,東宮有女官宿舍,包食宿。不禁婚嫁,只要有甲等文憑就可應試,說是四十歲以下都不拘錄用!”
黃李氏一時呆了,張氏也愕然無語。
“從萊州府回來的時候,還是坐的官驛的馬車。”黃小姐笑道:“官道也修過了,兩百里路才走了一天半就到了。”
“從九品……”黃李氏喃喃道:“不禁婚嫁?”
“也不用入宮,只在府衙上班。”黃小姐興奮道:“文選司就是考下面村學、裡學的教師教員,不讓他們懈怠。不過聽考我的姑姑說:這職司少不得要四處跑。不過我也不怕,這路上好走得很!”
“你說……只要有甲等文憑,連四十歲都可以錄用?”張氏聽了頗為動心,連忙問道。
黃小姐言之鑿鑿道:“東宮外貼了有考選文告,只說了兩條:報考之人必須有甲等文憑;必須四十歲以下身體康健者。”她停了停,又道:“對了,還有一條雖然沒人說起,我卻覺得恐怕也有妨礙。”
“是何事?”張氏的心又懸了起來。
“纏足。”黃小姐踢了踢腳,朝母親笑道:“與我同場有一位朱小姐,是德藩的鄉君呢。人俊字美文采好,可偏就沒有‘立取’,只得了個‘待傳’。我雖是犯官之後,卻是立取,當場就補了文選司從事。當時我也奇怪,後來拜見那姑姑,那姑姑道:‘還是要謝你爹孃沒給你纏足’。我這才明白過來,若是裹了足,只能坐在公事房裡,想來呼叫起來也不方便。”
“阿彌陀佛,因禍得福,因禍得福啊!”黃李氏徹底鬆了口氣,拉著女兒的手道:“我還怨你爹放縱你,害你十七八了都嫁不出去。不成想,竟然以此得了官身!”
張氏垂頭看了看自己的足,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