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她這個環境並不令人愉快,雖然師長和參謀長都是伯父的舊部,對她客氣有加。但是身為女子始終會被人歧視。
這種歧視甚至不是源於惡意。
譬如女子未出閣之前,閨名是不容別的男子知曉的。而她既然在軍中為訓導官,許多地方都會提及全名,總不能以“盧氏”稱呼。這種時候,對她頗為照顧的軍官往往會以“師訓導”軍職代稱,以全風俗禮節。可以想見,前面是“蕭東樓”、“曹寧”,突然跟上一個沒名沒姓的“師訓導”,這是何等的不和諧?
盧翹楚說了好多次自己不在乎,但仍舊有許多人都很在乎。
又比如跟在自己身邊的這些健婦侍女。一樣是錄入了輔兵名錄。只比其他將校親衛的待遇低一等。然而在稱謂上也很糾結。照習俗,這些人會被主家呼以“某家媳婦”、“某家娘子”或者直接就是“某家的”,但軍中若是這麼稱呼便顯得十分不莊重。盧翹楚本想指名道姓,但人家可沒有成為巾幗英雄的覺悟。對此十分排斥。
因為這種排斥。自然也會生出抱怨。背後指摘盧翹楚“失心瘋”,好好的大家小姐不做,跑來吃兵糧。只因尊卑倫常。這些人表面上也還算守禮,讓盧翹楚也沒有機會發作。
“訓導,前頭就是鐘鼓樓。”梅家媳婦指著十字路口上的兩層高樓,聲音中帶著些許自豪:“這樓極高,登到頂上可以俯瞰全城。”
盧翹楚嗯了一聲,卻不以為然:這種規制的鐘鼓樓,在江南只要是個縣城就有。若是南京等地,大戶人家的閣樓都比這個高。
她剛走到門口,蕭東樓和曹寧已經迎了出來,兩人都明顯帶著拘謹,努力不讓自己的匪氣流露出來。曹寧本還想把自己的扇子拿出來增添些許文氣,但是在這個每天都有人凍死的時候,自己拿把扇子恐怕不合時宜。
“盧訓導,這一路可還順利?”蕭東樓笑道。
“順利,十分順利。”盧翹楚也笑道,又轉向曹寧道:“我看沿途已經有人在修路了,曹大參行事果然雷厲風行。”
“勘察之後一共是十六里路,早些修好還有許多東西要運。”曹寧讓開一步:“訓導,裡面詳談吧。”
盧翹楚也讓了一步,最後還是以蕭、曹、盧的順序依序而入。
鼓樓裡還有幾個參謀在紙板上寫寫畫畫,見了三位主官進來也不曾有什麼表示。這是總參謀部傳出的習慣,據說最初參謀們見到上官便要停手,被皇太子殿下以“管寧割席”的故事教育了一番,這才形成了“工作第一”,“主官靠後”的風氣。
“盧訓導,”蕭東樓請盧翹楚入座,“我與參謀部以為,寧遠是囤集軍資的上佳之地,很需要一個主官坐鎮,盧訓導以為如何?”
盧翹楚當然明白蕭東樓的言外之意,這是讓她自己請纓。她瞟了眼牆上的地圖,上面用硃筆在興城河河西畫了個老大的圈,顯然是預設的主戰場。既然如此,蕭東樓和曹寧都不可能離開主戰場,留守寧遠。
“卑職願聽將領,服從調遣。”盧翹楚終於還是沒有請纓,她也希望能夠身在主戰場,履行訓導官的職責。
“那就好!”蕭東樓道:“請盧訓導坐鎮寧遠,駐守軍資,設立野戰醫院。我與曹寧守在海岸營地,直到興城渡修好。”
興城是寧遠的古名,源於遼聖宗時候。參謀部因此將連線寧遠和海岸營寨的渡口稱為興城渡,甚至還有人建言起一座大橋——當然,那得是日後徹底鞏固之後的事了。興城河在寧遠到海岸這段,足有百丈來寬,最窄處也有九十丈,要修橋談何容易。
盧翹楚輕輕一笑,道:“卑職固然願在沙場建功,不過身為大明將領,固然當以全域性為重。”
“訓導好見識!”曹寧手腕一抖,方才想起自己手裡沒有摺扇,哈哈一笑,掩飾尷尬。
“不過野戰醫院若是放在寧遠,受傷將士恐怕不便醫治啊。”盧翹楚質疑道。
“在寧遠的院舍修好之前,醫院自然還是在海岸營寨。”蕭東樓道:“東虜反應再慢,十日內也該開到了。”
盧翹楚瞭然道:“原來將軍是想一戰定乾坤。”
“東虜來人越多,戰鬥力越弱,越是好打,而打完之後他們的膽氣喪得就更厲害!”蕭東樓道:“殿下曾說:哪有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道理。所以嘛,既然來了就別走了!”
“他們還可以走喜峰口。”盧翹楚道。
“呵呵,”曹寧笑道,“東虜大軍走喜峰口是去威懾蒙古的,乃是不得已而為之。那條路不說好不好走,只說糧草補給絕對不夠。多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