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窩,這才顫顫巍巍地應道:“啊——老爺——我勸了呀,但女兒就是不聽,我也沒辦法呀——”
“聽著,你現在就給我起來,再去找她,命令她打消這個荒唐念頭——”
老葛朗臺正運用自己往日的權勢對著可憐的太太施加逼迫的時候,對面歐也妮房間的門開了。她的手上舉了根蠟燭,出現在門口。甜美的聲音也跟著響了起來。
“父親!您在跟媽媽說什麼呢?”
當父親的立刻住了嘴,一語不發,悻悻地轉身大步離去,用一個結實的倔強後背來回應女兒的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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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在老葛朗臺的黑臉和冷眼旁觀中,高諾瓦耶趕著輛從佃農家裡借來的馬車,幫著把太太和小姐的東西搬上去。
“太太,小姐,平安彌撒剛過,你們就要去弗洛瓦豐住啊?老爺可真是寬心哪!居然放心讓你們娘倆這會兒過去。”
“太太身體不好,這是照醫生的吩咐,去那邊療養呢。再說了,反正也就半天的路。老爺隨時可以過去的。”
娜農粗聲粗氣地說道。
“原來這樣!被您一說,我倒覺得也是!”高諾瓦耶朝娜農露出諂媚的笑,“那邊太陽確實好,風也不像這裡吹得人臉子生疼。要是太太和小姐不怕路遠,過去還有個溫泉呢。”
“都坐好啦,走嘞!”
高諾瓦耶爬上前頭車架,揮動手裡的皮鞭,趕著馬啟動馬車時,無意回頭看了眼身後那座舊房子,恰好瞅見客廳那個房間的窗子邊,窗簾後好像有個熟悉人影在晃。扭著脖子想再看清楚點,一晃眼,那個身影已經消失了,窗戶邊空空蕩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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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的時候,弗洛瓦豐到了。
對於太太和小姐的突然到來,老弗朗克顯得有點措手不及。好在房子是現成的,就上次歐也妮來時住過的那間,叫幾個佃戶或者他們的妻子過來幫忙也方便,加上歐也妮肯給賞錢,什麼都不是問題。
房子很快打掃出來了。先前照葛朗臺吩咐釘住窗戶的那些醜陋木條被一一拆除,弗朗克保證說,只要肯出工錢,明天立馬就會有人來修窗戶。壁爐通了,爐膛裡的火燒得旺旺,房間裡暖洋洋的,邊上堆了足夠整夜新增的柴火。附近聞訊的佃農們也紛紛送來了自家最好的東西,足夠太太和小姐吃上半個月了。還有上次的那個廚娘,也被叫了回來。當她知道現在開始不是白乾活,小姐會給她發派工錢後,高興之餘,又紅著臉小聲問歐也妮,說家裡還有個十五六歲的女兒,名叫露易絲,手腳非常勤快,問能不能過來伺候太太和小姐。歐也妮讓她把女兒領來後,見她樣貌淳樸,話也不多,一來就搶著幹活,同意讓她留下幫忙。廚娘十分感激,用尊敬的口氣稱呼葛朗臺太太為“夫人”,不住地道謝。
這是葛朗臺太太生平第一回嚐到了被人尊敬的滋味,不安之餘,也有點高興。跟著,她看到女兒有條不紊地指揮著眾人做事,老弗朗克和佃戶們對她畢恭畢敬的神態,完全一副當家做主的模樣,原本還有點懸的心,終於徹底放了下來。
住在這裡,應該會很不錯呢。她暗暗地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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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著一場天降的雪,新年很快就到來了。
1820年正月中旬的某天,雪霽天晴。一轉眼,葛朗臺太太和歐也妮住到弗洛瓦豐也已經半個月了。
如果說,剛開始因為沒有準備而顯得有點手忙腳亂的話,現在,一切都開始漸漸步入正軌:趁著除雪,弗朗克讓人不但打掃了房頂,修好破漏的瓦片,還清理了房子周圍原本堆滿雜亂石任野草叢生的地塊。按照小姐的計劃,等天氣一暖起來,就要在屋子周圍種上玫瑰、雛菊和能爬滿整面牆的常青藤。房子的窗戶也都修好了,鑲嵌嶄新的玻璃,看起來整潔又亮堂。然後,就在今天,歐也妮從附近鎮上定做的兩套嶄新床品也送了過來。葛朗臺太太終於可以收拾起她那床已經睡了至少十年、早就變得又硬又冷賽過石頭的被子、床墊和枕頭。
“歐也妮!這真的是給我的嗎?”
葛朗臺太太用她粗糙的手撫摸著填充了嶄新絲綿的蓬鬆被子,再試試那條墊在床上的柔軟天鵝絨面床墊,激動得連聲音都有點抖了。
“是的。媽媽,晚上您就可以睡在它們上頭了。”歐也妮說道。
“聖母啊!這得花多少錢啊!你爸爸要是看到了,一定又會大聲嚷嚷……”
正在這時,窗外,一輛載了人的馬車沿著雪地裡被先頭馬車壓出來的兩道痕跡慢慢地行駛過來,停在門口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