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苦,若是真叫他上碼頭去做苦力,別說他娘了,我也不忍心如今只好去那些有名號的鋪子裡碰碰運氣,若是有哪家掌櫃的能瞧上他,收他做個小夥計,學些本事,將來也就不用愁了。”
曹澤民捻了顆花生米,放進嘴裡慢慢嚼著:“這個年紀的孩子,真要他去做苦工,別說你們做父母的,便是我們這些旁人見了也不忍心。若是他能認得幾個字,又或是記性好,性子機靈些的,倒還能進鋪子裡做個小夥計。若你不嫌棄,就讓他時常到我家裡坐坐,跟我家那三個小徒弟學點算術,萬一能叫人家管事看上,也是他的運氣。”
老於喜出望外:“好啊那我回家立刻就叫那小子去”頓了頓,又小聲問:“你不是哄我的吧?”
“你我是自己人,我哄你做什麼?”曹澤民倒也沒打算在這種小事上為難對方,都不是富足的人家,能幫一把是一把,“只是我不敢打包票,畢竟是人家招夥計,能不能讓人看上,就看你家小子的本事了。”
“那是當然。”老於頓時鬆了口氣,“你都肯幫到這份上了,若是那小子自己不爭氣,難不成我還有臉怪你?”
放下了心頭大石,老於也有心情說笑了,他招了小二來多要了一碟豬頭肉、一碟香炒花生米,笑嘻嘻地說:“老曹啊,你真是個好人。我跟他們也是這麼說的,在這裡住了這麼多年,見過的人沒一千也有八百了,就數你為人最厚道”
曹澤民笑笑:“少拍我馬屁,你家小子的差事還沒準信呢。”
“我是說真的”老於睜大了眼,“換了是別人,哪有這麼幹脆?必得拖上十天八天,吊足了我胃口,再討些好處去,才肯鬆口。就只有你,一聽我的話尾……”他嘻嘻一笑,“便知道我要說什麼,主動開口幫忙了。”
曹澤民又嚼了顆花生米:“咱倆又不是陌生人,我初來乍到,沒少受你照應,既能幫上你的忙,還吊你胃口做什麼?”
“那是,咱兄弟是什麼交情啊”老於樂呵呵地,又誇他,“但你還是好人。不說別的,光是那個瑤民小崽子,換了別人,誰有耐性去教他?沒讀過書的小崽子多了去了,幾時輪到瑤民的小崽子……”
曹澤民聽得有些刺耳,便打斷了他的話:“如今朝廷也是力主撫瑤,他們本就住在偏僻的山裡,不懂耕種,溫飽尚且無法保證,我也是盼著能幫他們一把。能到城裡來做工,一年得幾吊工錢,就足夠他們家裡人溫飽了,於我而言,不過是閒時費些功夫教他們幾個字罷了。這樣的好事如何不做?”
老於不以為然地道:“你以為瑤民真窮麼?那是從前如今瑤民比咱們富裕。遠的不說,九市那邊的瑤民,男女老少加起來不過百十口人,你可知道他們一年能掙多少銀子?至少有幾百兩奶奶的,咱們一輩子都不知道能不能掙到這麼多……”
曹澤民吃了一驚:“這是怎麼回事?”他才到德慶城兩個月,除了幾個同僚與家裡養的三個孩子,便極少與外界往來,對這些事還真不清楚。
老於對此十分吃驚:“你不知道?華榮記如今做的蠟染綢買賣,就是從附近幾個鎮的瑤民那裡收購來的,那些蠟染的綢緞,我也在街上見過,全是藍色的,密密麻麻的花,顏色暗沉暗沉,不過是圖那花樣吉利罷了。我婆娘也買了幾塊蠟染布,做了件比甲,差不多的花色,只料子不同,我瞧著也不覺得有多好看。可聽說在本地,一匹綢子至少能賣上三兩銀子若是運到外頭,一匹最多能賣上十兩呢少說也有七八兩,你算算,這裡頭的利潤有多高?”
曹澤民倒也知道這蠟染的料子,他熟悉的幾家瑤民,****頭上戴的頭巾就是蠟染布做的,卻不知道蠟染的綢料居然能賣這麼貴。既然德慶城附近的瑤民都能靠這種綢料脫貧致富,那是不是意味著,山裡頭那些貧困的瑤民也能做到?
他坐正了身體,盯緊老於:“你說得詳細些。這是怎麼回事?”
“你怎麼會不知道呢?華榮記就是做這種生意的啊,除了他家,還有一個茂升元,說來跟咱們衛所也不是沒關係,九市百戶所的章總旗,他兄弟老婆就是這個茂升元的姑奶奶,聽說跟咱千戶大人的愛妾還是親戚呢……”
“章總旗?”曹澤民想了想,這個人他甚至見過一面,難道這一切還跟章家有關係嗎?
“二爺?”酒館門口傳來叫喚聲,曹澤民扭頭望去,見是郭釗身邊的隨從,暗暗嘆了口氣,“什麼事?”
“四爺說,老爺的生忌就要到了,晚上在家裡置了香案,請二爺一道過去拜祭。”
曹澤民一陣恍然,算算果然差不多是時候了,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