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勸不動,只得由得他去了,心裡卻有些不是滋味。水生原是瑤民家的孩子,常年住在偏僻的山上,從沒到城鎮上去過。自己被流放到那處山坳裡做個小小計程車兵,除了職責內的操練與屯田耕種,閒時也會教附近人家的孩子讀書認字,不分漢瑤,因此在那一帶頗受尊敬。他本來是打算在那裡過一輩子的,沒想到師弟郭釗尋來,二話不說就自作主張替他換了防區,為了平息他心中的不滿,甚至招了不少他熟悉的鄰居與學生到城中新店來做工。水生就是其中一個,本是進入郭釗在德慶城中新開的“華榮記”分號裡做學徒,因性子老實勤快,又一向得曹澤民青眼,被郭釗特地派過來做了他的小廝。
都是同門師兄弟,從小在一處學習起居,曹澤民深知郭釗此舉目的,既是要在生活上照顧自己,也是想用這些人來牽扯自己,讓自己無法拒絕他的照顧,而這些照顧,本就是有目的的。但曹澤民早已無心重返官場,更無心繼續參與權勢爭鬥,對於師弟的所作所為,也只能無奈忍受了。
沒多久,郭釗那邊的夥計又過來送了些新衣和米糧,甚至還有書本與筆墨紙硯。曹澤民對米糧新衣興趣倒是缺缺,卻有些無法拒絕書本的****,看著因夥計帶來的新衣服而歡天喜地的水生,他終究還是嘆了口氣,態度也軟化下來。
過了半個月,郭釗再送了兩個男孩子過來,說是讓曹澤民幫著教教算術與粗淺文字,好讓他們日後到店裡做夥計時不至於當個睜眼瞎。曹澤民知道對於這些出生貧困的男孩來說,到城中的大商號裡做夥計,是十分重要的機會,也沒有把人趕走。但人一多,又都是處於長身體時期的小孩子,米麵肉菜的消耗也多了,他自己可以吃苦,卻不忍看著三個孩子也跟著他受罪,因此,明知道這一切都是師弟的算計,他還是接受了,只要郭釗那邊不給他直接送財物,他便不再板起臉拒絕。
如果又過了個把月功夫,郭釗偶爾到他住的地方來探訪,曹澤民已無法再冷面相對了。不過他還是咬緊了牙關,不肯答應回京城的事,除了教導幾個孩子,就是一心撲在自己的差使上。他在千戶所的差事是郭釗特地花了銀子打點過的,只需每旬清點兵器庫的庫存兵器就行,還有另外三名士兵與他共事,真真是再輕省不過了。但他為了打發時間,改成隔日清點一次庫存,有損壞的也及時請人去修補,甚至願意替共事計程車兵代班,讓他們得以私下告假去做自己的事,除此之外,閒暇之時他常常去探望那些從山區裡出來做工的年輕瑤民與山民,或是從自己的用度中擠出些餘財和糧食布匹,託人捎回山區去。
郭釗對曹澤民做的事全都瞭然於心,他有些難過,也感到不解,自己做到這一步,花了這麼多心血,師兄還是不為所動,如何不讓他氣餒?但源源不斷從京城傳來的壞訊息卻讓他打消了氣餒的念頭,重新振作。如今歐陽倫門下所有門生中,最適合擔當領袖之位、帶領師母與眾人擺脫困境的,就只有曹澤民一人了。郭釗相信自己的等待是有價值的,也相信曹澤民遲早有一天會改變主意,便耐下心來,繼續對自己的師兄進行懷柔。
曹澤民卻依然混跡於士兵群中,時不時教自家那三個小弟子以及其他軍戶的孩子認幾個字,倒也跟同僚們相處融洽。一日,與他共事的老軍戶老於約他吃酒,兩人便在街頭的小酒館裡要了一罈本地釀的米酒,再要了一小碟花生米,兩人有一口沒一可靠地邊喝邊聊。
老於問他:“我瞧你家裡住的三個孩子裡頭,有一個是瑤民,是在華榮記做小夥計。你不是認得華榮記的少東家麼?既有門路,怎麼不把另外兩個漢人孩子送去做工,反而只讓那瑤民小崽子去了?如今華榮記做的好大的買賣,外頭人都說是大財主呢,他家店裡的差使,也不是隨便能謀到的。”
曹澤民知道老於家的小兒子今年有十五歲了,最近正有意尋差使,只是一直沒有下落,便知道他這麼問定有用意,也不多說,只含糊地道:“華榮記招什麼人,豈是我能過問的?我不過是應他家少東之請,教他傢伙計認幾個字,再學些算術罷了。”
老於卻是不信:“你還哄我?我瞧那位少東家四爺每每上你家去,總是賠著笑臉,還大包小包地送東送西,若你肯發句話,還怕他不肯收一兩個夥計?我不過是白問你一聲,你卻拿這話來搪塞我。”
曹澤民笑笑,又問:“你家小兒子也大了吧?最近不是說要尋差事?可尋到了?”
老於見他開門見山,便也不再兜圈子:“我家裡正愁這個呢,就是沒找到不是給的工錢太低,就是活兒太累了。你也知道,我那小子才十幾歲,自小在家裡被他娘寵壞了,就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