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正屋方向,兩眼正好對上朱翰之,愣了一愣,朝他做了個鬼臉,掃視周圍一眼,見所有人都往沈氏的小屋那邊去了,撇撇嘴,又縮了頭回來,開始炒菜。
朱翰之微微笑了笑,忽然聽到身側有腳步聲傳來,轉頭望去,原來是呂仲昆。他便問:“如何?病得重麼?”
呂仲昆捻了捻山羊鬍,想了想才道:“確實不輕,應該是當年流放途中勞累過度,又感染了天花,雖然僥倖痊癒了,病後卻失於調養,多年下來,已是頑疾,加上她平日思慮過重,耗費心神……”頓了頓,又有些猶疑,“雖說從脈相上看,她這半年裡一直有看大夫吃藥,藥也還算對症,但不知為何,似乎還服用了些不大妥當的東西,以致藥效大打折扣。但我問過她和章沈兩家的人,又不知她吃的到底是什麼。聽她本人所言,似乎對入口的東西十分謹慎,即便是婆家人給的……”
朱翰之笑了笑:“章大*奶很謹慎哪,家裡人給她送藥送飯,她還要提防?難不成章家人還會對她下毒?平白無故的,哪有這個道理?除非她做了什麼對不起章家的事。”
呂仲昆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雖說有些話我不該說,但若換了是我,有個事事只顧著孃家人的媳婦,心裡也是要添堵的。章家人還願意容忍她,已是十分厚道了。”
“先生說得有理。”朱翰之彷彿漫不經心地說,“若說章家要對她不利,故意在藥裡、飯菜裡做手腳,實在說不過去,真想她死,只要不給她請大夫就好,她本就病得重,拖些日子,只怕就要嚥氣了,章家何必這樣麻煩?依我看,大概是因為這鄉下地方藥品不全,大夫醫術也有限的緣故。治病後體虛的方子,醫術上盡有,照抄就是了,沒什麼不對症之說,但各人病情不同,方子也會有所不同,本地大夫沒那個本事,方子開得不好,自然就沒法發揮出藥效來。”
呂仲昆道:“我也懷疑過,因此便問章二爺討了方子來瞧,從去年冬天第一次開的方子,到幾天前新開的,前後一共十來張藥方,我都瞧過了,也向章三姑娘討了今兒的藥渣子細看。除了有幾味藥稍有增減,幾乎就跟醫書上的沒什麼不同,可以說壓根兒就沒真正換過方子,聽說是請的同一位大夫,醫術確實平平。這樣看來,章將軍夫人病情遲遲未有起色,固然有她病情頑固的原因,也有王爺所說的緣故在內。”
朱翰之稍稍有些意外,沒想到呂仲昆居然會細心若此。方才對方明明表現出了對沈家人與沈氏的不耐煩,卻還因為太孫的一句請求,便如此用心,還換了對章沈氏的稱呼,看來是對太孫與大表叔章敬有所顧慮。他暗暗警醒,有些事還是要謹慎些,不可太過露痕跡。
想到這裡,他便道:“這種小地方,能有什麼好大夫?雖聽說本地也盛產藥材,但終究不是每一味都有。依我看,先生也不可能在此久留為大表嬸診治,不如先開個方子讓她試試,若有些效用,臨行前給她留兩個保養的方子也就是了。真想根治,還要等到將來與大表叔團圓後,日子安頓下來才行。”
呂仲昆點點頭:“好吧。太孫殿下雖有心讓我為章將軍夫人醫治,但太孫殿下的安危更要緊,少不得要使個拖延之法了。”他又轉頭來問:“小友方才瞧著天邊,似乎站了許多,不知在想些什麼?”
朱翰之微微一笑:“也沒什麼,只是見天邊有烏雲,大概是要下雨了,想到嶺南溼熱多雨,眼下……大概也快到雨季了吧?不知到時候會不會給我們的行程帶來變故?”
呂仲昆眉頭一皺:“這話怎麼說?”
“燕王叔從大沽另行派海船南下,本來是說好了四月十五在廣州港會合,但因為我們在東莞撲了空,又轉到德慶來尋人,耽擱了些時日,恐怕無法依時回到廣州了吧?如今雨季已至,不知海面上風浪會不會變大?我曾聽人說,海上颳起風雨時,即便是最大最穩的船,也會連人帶船捲進海中。這麼一來,走海路就顯得不太穩當了。”
呂仲昆聽得越發嚴肅起來:“我們久在北地,對海上的情形不大清楚,還要等到了廣州,遇上來接人的船後,問過船上的人手方能做出決定。不過,若果真如小友所言,那海路的風險就太大了。”
“還有一點。”朱翰之看了看小屋的方向,“方才先生把北上的路線說出來了,我心裡雖覺不妥,卻不好攔你。如今想來,沈家的態度****,實在不大可靠。為保萬全,兄長北上的路線還是改一改的好,這樣萬一訊息走漏,也不至於連累了兄長。”
“你是說……”呂仲昆吃了一驚,遲疑地看了看小屋的方向,“不至於吧?那對他們有什麼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