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妨和娘說,大哥是跌了一跤出的事。大哥過世,橫豎他身邊的小廝們也要自尋出路,你不妨隨意指上兩個人,讓他們在娘面前認了罪,然後私下裡給幾百兩銀子,讓他們回鄉買塊地,也算是有脫身之所了。”
一畝良田,所耗費也不過是十來兩銀子,幾百兩銀子,是不小的數額了。
只不過這點小伎倆,也不知是否瞞得過福王妃。即便是能瞞過福王妃,又哪裡能騙過福王!可沈紫言有她自己的想法,若是福王妃得知杜懷瑜是因為福王一頓打就此命喪黃泉,依她的性子,夫妻之間只怕會就此埋下隱患。這些都是日後的事情,而目前不得不考慮的是,福王妃在得知杜懷瑜死後,若此刻又得知福王是罪魁禍首,是否能承受這種悲痛。
若還能流淚,還能著惱,那還是比較樂觀的處境了。怕的就是埋下心傷,一發不可挽回。沈紫言可不想在福王妃病著的時候,雪上加霜,又在本來已經鮮血淋漓的傷口上再灑下一把鹽。
沈紫言所想,正是杜懷瑾所想。
只是,當局者迷。方才他也不過是渾渾噩噩,沉浸在這突如其來的
打擊裡,一時沒有回過神來。現在沈紫言捅破了這層窗戶紙,也讓他慢慢恢復了往日的機智。想了想,說道:“這事等到天亮了再挑破,此時娘只怕已經歇下了。”沈紫言微微頷首,也能理解杜懷瑾的心情,現在這種噩耗,他自然想能拖一時是一時。
橫豎也不過是一晚上得功夫,更何況天大寒,福王妃也該睡下了。此刻去說,只會鬧得闔府不寧。沈紫言也沒有別話可說,點了點頭。杜懷瑾瞥了她一眼,說道:“到時候不如當真孃的面,讓小廝去說,大哥想要見爹。在路上再和爹說明此事。”不管在哪裡說,都比當著福王妃說來得好。
只是沈紫言想到明日會發生的驚變,心裡隱隱有些不安。
這寒冷的夜晚,看似平平靜靜,卻隱藏著無數的暗波詭譎。
杜懷瑾咬了咬牙,眼裡滿是悲痛,“娘那裡,由我去說。”沈紫言默然,感覺他周身上下散發出一陣陣寒意,心裡也是微微一顫。過了今晚,這福王府的局勢.只怕是要大變了。
頓時油然生出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危機感。
或許是立身局外,沈紫言卻更能清楚的看出一些隱藏在背後的事情。
譬如,為何二夫人會突然去福王面前直陳,而杜懷瑜,又為何會殺人。杜懷瑜雖然和二夫人有私情,品行有缺,為人詬病。可沈紫言和他相處這些日子以來,發現他並沒有旁的陋習,甚至可以說,他的脾氣十分溫和,也透著幾分懦弱。
這樣的一個人,突然說他殺了人,哪怕是他自己承認了,而杜懷瑾也查實了,還是叫沈紫言一時之間難以相信。更何況,杜懷瑜雖然去了山西,可又不至於貿貿然去落山書院挑事。誰人不看在他是福王府世子的面子上給他幾分體面,事事必然也能容忍幾分。
死去的既然是彭先生之子,彭先生又是清流之首,對待自己的獨子,必然也是嚴加管教。也不見得就會脾氣暴躁,一言不合就與杜懷瑜動手。即便是動起手來,杜懷瑜這樣嬌生慣養的,手無傅雞之力,要說殺一個人,哪裡就有那麼簡單!
而二夫人,野心勃勃,在沒有誕下孩子之前,又怎麼會如此冒失的向福王坦白?她雖然被權勢矇蔽了雙眼,可也不至於分不清時機就挑釁福王府的體面。
沈紫言只覺得眼前迷霧重重,而所有的種種,似乎都指向一個人一叫杜懷珪。
沈紫言暗暗嘆息,等到杜懷瑜此事了了,她必定要坐下來和杜懷瑾好好談談此事。不管是她多心也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罷,這事,怎麼看怎麼不尋常。並且和杜懷珪有脫不了的干係。
這一章是倒敘,同時也是杜懷瑾和沈紫言交心的高潮。
第一百五十六章 散去(五)
沈紫言也不過才站了一會,就覺得渾身上下發冷,讓人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戰。
杜懷瑾方才一直沉浸在悲痛裡,這時才發現屋子裡未生火盆,而門窗都是隨意的合著,風從縫隙裡不斷灌進來。杜懷瑾心裡生出濃濃的愧疚來,一面脫下自己的袍子讓她披上,一面柔聲說道:“今晚我要守夜,你有身子,別凍著了。”
沈紫言也不是逞強之人,為了肚子裡的孩子,也不能胡來。微微頷首,“我暫且回去了,明日再來看你。”說著,解開杜懷瑾替她披上的袍子,又替杜懷瑾繫上,只是杜懷瑾比她高大許多,讓人不得不踮著腳,有些吃力。
杜懷瑾也不動彈,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