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王大媽迭聲讚了兩句,“就是嘛,小小年齡,哪有出門打工的。你都不知道當初你媽有多難,學校都來人找了兩次,這年月誰家連孩子都養不起,初中都不讓上完啊。多少人在背後戳脊梁骨,你媽幾個月在院裡硬是抬不起頭。後來知道你賺住錢了才好點,誰能想到呢,這麼大點的孩子都這麼出息……”
話是嘖嘖的誇讚,但是眼神卻有著不折不扣的八卦興致,陳遠鳴的眉毛微微皺起了點,嘴邊的笑容卻並未褪去。“都是我年輕不懂事,讓家人擔心了。也多虧王奶奶你們照顧,這段時間我不在家都虧了鄰居們搭把手……”
“噯!說哪兒去了!”王大媽豪邁的一擺手,“都是院裡住的,不靠街坊鄰居靠誰啊!只是豆豆你這次回來就不會走了吧?這麼會做生意,在家不也一樣能賺錢,何必跑的那麼大老遠……”
面對這樣的勸慰,陳遠鳴還能說些什麼?笑著敷衍了幾句,他轉身就回了房間。放下手裡的毛巾,陳遠鳴看了看依舊狹窄逼仄的屋子,又看了看外面放滿了雜物,幾乎不便行動的走廊,露出了個苦笑。
在這兩年裡,每次寄信寄錢回家,他收到的回信上有什麼?最初是誠惶誠恐的責罵,是懷疑他走上歪路的呵斥,然後是略帶憂慮的關懷,略帶驕傲的勸慰,直到他開始炒股,不再有金錢上的掣肘後,兩次一共4萬元的銀行卡徹底堵住了家人的嘴。兩年寄回家近6萬元,這是個怎樣的數字?如果不偷不搶,它足以證明自己是真的能賺錢,而且成功做到了自己的承諾,雖然可能依舊對炒股之類新奇事物放不下心,但是父母已經逐漸開啟了心結,接受自己的作為。
然而家人不再質疑他賺錢的能力,卻不代表旁人不會。一夜暴富有著太多的傳奇色彩,也太容易引起他人的覬覦。就像這狹小的職工宿舍裡發生的一切,只要一步脫出軌道,就有無數人冷嘲熱諷、質疑指責。自己冒然離家,父母就一點壓力都沒有嗎?當然不是,只是這個小小的宿舍樓就有了太多的阻力。
還是太小了。
這個宿舍,這個工廠,這個城市……呆在這口井中,能看到的就永遠是巴掌大的天空,而想徹底改變這一切,唯有更進一步,走出去才行。但是現在自己具備接父母出去的條件嗎?或者父母能夠放下手中的一切,跟自己出去嗎?
陳遠鳴坐在了飯桌前,深深嘆了口氣,他還做不到。股市只是浮萍,是無根之草,就算他賺了再多的錢,也無法直接告訴父母,讓他們陷入無謂的恐慌。而對於三、四十歲的國企工人,他們一輩子待的就是這個城市,就是這個工廠,要怎麼才能讓他們背井離鄉呢?
說到底,還是時間不對。陳遠鳴搖了搖頭,還有太多事情連他都沒想清楚,又怎麼能馬上做出決斷,一步步來吧。不過現在嘛……環視了一圈屋裡的擺設,一點笑容在唇角浮現,他還是能做出點什麼的。
當晚上回到家時,陳建華和王娟都是一愣,只見本來應該忙著做飯的鄰居們這時都圍在他家門口,交頭接耳議論著什麼,時不時還有幾聲孩子們興奮的尖叫串插在其中。出什麼事了?兩人也不顧手裡拿著的年貨,快步朝家門口走去。
誰知剛走到門口,彆扭的一個聲音就從屋裡傳來。
“天!馬!流!星!拳……”
隨著這聲奇怪的聲音,孩子們叫成了一片,還有不少都拍起了巴掌,興奮的聲音壓過了大人們的議論。被這動靜一嚇,兩人也顧不得客氣了,扒開人群就走進了屋裡。
一進屋,衝入眼簾的是個無法忽視的大傢伙。只見原先放在五斗櫥上的雜物已經被騰了個一乾二淨,一個方方正正的大盒子正放著上面,前面的螢幕亮著光,幾個小人在畫面上打來打去,也不知在折騰什麼。房間裡淨是孩子,連床上都坐滿了人,一個個興高采烈的盯著螢幕大喊大叫。
這是……彩電?還是臺足有2o來寸的大彩電!
王娟吞了口唾液,想要尋找兒子的身影,旁邊的馬姐卻已經擠到了她身邊,嘰裡咕嚕說了起來。
“啊呀大妹子,你家豆豆可太行了,昨天剛到家,今天就搬這麼大的彩電回來了~~”嘴裡說著,對方的眼神已經飄到了屋子中間,滿眼羨慕的看向那漂漂亮亮的大彩電,長虹的呢,還是名牌!自家前年買電視時是風光了一把,但是那個14寸的小黑白電視,在這玩意麵前根本沒得比嘛!
“就是就是!”另一邊的李姐也幫腔道,“豆豆這孩子看著就不一樣,又聰明又能幹,別人都說他不務正業,現在看看人家!老闆發個紅包都夠買電視機的,讓誰能做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