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那雙手忽然停止了翻動,下一刻卻驟然使力,數頁紙被他一把扯了下來,猛地塞入了口中。我驟然驚醒,呆呆看著他眼也不眨地吃力咀嚼吞嚥著乾澀的紙片,同時顫抖的手已又去撕扯名冊。
身旁的玄瑛一聲驚呼,閃身抬手一掌已把他打得直跌出去,同時抄手搶過了名冊,轉身雙手奉到了我的面前。
我卻沒有接,瞟了玄瑛一眼,無奈地道,“蠢東西……”
玄瑛一呆,然後臉慢慢紅了,有些尷尬地收回手,口中囁嚅道,“這麼重要的東西,陛下一定留了副本……”
我沒理他,轉頭望向了那個人,只見他跪坐在地上,雙手艱難地撐著身體,劇烈地咳嗽著,暗色的血順著他的嘴角緩緩溢位。
我猛然收回視線,吩咐道,“讓他清醒一點。”
玄瑛應了一聲,目光四下一掃,隨即拎起放在角落的半桶水,嘩地一下,兜頭潑了他一身。
立時一聲淒厲的慘叫響了起來,刺得我全身猛然繃緊,手心驟地一痛,竟已被自己的指甲生生刺破了。
從未聽過他這樣的聲音,裡面帶著毫不掩飾的痛苦……那些,是鹽水吧?
半晌我才緩過這口氣,轉頭見那人全身劇烈地顫抖著,雙手死死摳著地面,指端傷口全部崩裂,鮮血迅速流淌下來,滲入了石縫之中。我微微垂下眼,口中卻若無其事地淡淡道,“怪不得你當日死活不肯說出那孩子的下落,原來昊天盟的名冊在他手裡……八千四百餘人換七萬九千六百三十二人,謝盟主的賬倒是算得很明白,可惜……而且又白受了這麼多苦。”說到這裡,我終於攢齊了勇氣,抬頭望向了他。
只見他急促地喘息著,不時帶出兩聲劇烈的咳嗽,但身體的顫抖卻慢慢止了下來。然後,他緩緩抬起了頭,臉色蒼白如死,只是一雙點漆似的眸子中已是一片清明。他就那樣望著我,眼中無數情緒急速流轉而過,最終只剩一片空寂,這時他終於開了口,聲音輕緩飄忽,“你把他……怎樣了……”
我微微垂下眼睛,沒有回答。
這時,那邊已響起了他的輕笑聲,“瞧我問的蠢話……他若不死,陛下怎麼放心得下?如今陛下已經大獲全勝,應該心滿意足了,今日卻撥冗來到這裡,不知還想要些什麼呢?”
我仍未出聲,抿了抿唇,這才抬起眼看向了他。
他卻目光一轉,瞟過玄瑛手上的名冊,嘴角微挑,冷冷一笑道,“陛下給我看那個,不會無聊到,只是為了炫耀你的勝利吧?”
我死死咬了咬唇,終於清清楚楚地道,“朕要你。”
他全身一震,猛然轉過頭,怔怔看著我。
這一次,我不再躲避他的目光,平靜地看著他,平靜地繼續道,“至於那孩子,沒錯,他必須死……如果不這樣,怎麼徹底斷了你的念頭,斷了那些心懷舊朝之人的念頭?而且,那孩子不死,你我之間,就是個死局。上次你不肯降,你說的那些理由,固然是一部分原因,但更重要的是,你知道,那個時候,朕要的,當然不只是你一個人。你若不放棄那孩子,不放棄昊天盟,朕又怎麼會信你,怎麼敢留你?而現在,那孩子不在了,昊天盟的勢力,也全部暴露在了朕的眼前。讓你誓死保護、全心付出的一切,如今已不由你保護,無需你付出。所以,今日,朕舊事重提,這一次,朕要的真真只是你一個……你,可願意?”
他的眼中清晰地掠過了一絲痛楚,望著我的目光裡,終於帶上了毫不掩飾的恨意。
我驟然停了一下,不過隨即咬了咬牙,繼續道,“至於其他……朕就不信什麼血海深仇、什麼尊嚴驕傲,比這麼多人的性命還重要。”
他望著我,眼中情緒漸漸沉澱下來,忽然,輕輕一笑道,“謝曦何德何能,值得陛下如此費心?我這樣的身份,還是殺了最放心。”
我猶豫一下,終於坦言道,“朕是覺得可惜,也覺得,不忍……不管怎樣,是我對不起你,我……”
“別說了!”他驟然打斷了我,瞬間臉上平靜全失,眼中也不知是憤怒,還是厭惡,如針一般銳利刺人。我立時住了口,就見他隨後猛地低下頭,劇烈地咳嗽起來。
我停了好一會兒,這才緩緩道,“好……我不說……現在,朕只再問你一句,你答不答應?”
他終於勉強止住了咳嗽,卻並沒抬頭,只死死盯著冰冷的石地。半晌,突然清楚地道,“好!”
我還未及反應,卻聽身旁玄瑛輕不可聞地吐出一口氣,自語道,“還好。”
我驟然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