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得聖潔,不帶人間一點菸火氣,更能掩盡世上一切的醜惡,值得人敬,也值得人愛,然而這世上比生命還可貴的東西卻不是它。”
夥計道:“那是……”
白衣客道:“一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
夥計一怔,旋即苦笑說道:“公子爺,您這是逗我,算了,公子爺,那玩藝兒只有您這讀書人才懂,我這夥計不懂,我只懂您著涼不得。”
他伸手就要去拉那根支著窗戶的棍兒。
“慢著,小二哥,”白衣客抬手又攔住了他:“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可是我要不多看它幾眼,只怕以後就沒有機會了,小二哥,你何忍?”
夥計一怔道:“公子爺,您這話……”
白衣客蒼白的臉龐上泛起了一絲淒涼苦笑道:“小二哥,你看我還能在人世待多久。”
夥計明白了,忙道:“公子爺,您這是什麼話,人吃五穀雜糧,誰沒個病痛?病了就找個大夫瞧瞧,哪兒病醫哪兒,吃帖藥也就好了,像您要是讓我看,頂多是受點風寒,只須吃帖藥,回家蒙著被子出身大汗包好。”
白衣客淡然一笑,道:“小二哥,你可懂燈盡油枯四字,何必求醫,我自己明白,我這病世上無藥可醫,就是‘大羅金仙’也救不了我,亂投藥石只不過徒然使它增劇而已。”
夥計忙道:“哎,哎,公子爺,眼看就要過年了,您怎麼盡說些喪氣話。”
白衣客搖頭苦笑道:“小二哥,這不是喪氣話,是實實在在的真話,只有我自己明白,小二哥,人皆畏死,我獨不怕……”
夥計好不難受,一張臉苦得像吃了黃連,道:“那……您幹嘛還在這大的下雪天往外頭跑啊!”
白衣客道:“小二哥,你說我該上哪兒去?”
夥計道:“自然是該待在家裡啊。”
“家?”白衣客笑了,笑得很厲害,也很悽慘,也許是笑得太厲害了,他又一陣劇咳,一直等平靜之後,他才搖頭說道:“小二哥,這就是我的家。”‘夥計一怔,訝然說道:
“公子爺,您這是……這是什麼意思?”
白衣客道:“我萍飄四海,浪跡天涯,到處為家。”
夥計直了眼,道:“這麼說,您—…。沒有家?”
白衣客道:“我要是有家,也不會在大雪天跑到你這酒肆來坐了。”
夥計道:“那……您也沒有親人?”
白衣客道:“小二哥,在眼前來說,你就是我的親人。”
夥計一怔,一時沒弄懂,愕然說道:“我……”
白衣客眉梢兒忽地一揚。道:“小二哥,生意上門,有客人來到了,別顧我了,你準備去侍候他們吧,和氣生財,要小心點!”
夥計忙回身向門,那厚厚的棉布簾連動都沒動,甚至連那刺骨的寒風也沒吹進來一絲,他叫道:“公子爺,哪兒有啊!”
白衣客道:“快要到了,你要不信可以把棉布簾掀開一條縫兒往西看看,恐怕還不只一個。”
夥計硬是不信,走過去掀開了棉布簾一角,探出頭往外一看,很快地他縮回腦袋訝然說道:“有兩個騎馬的,公子爺,您怎麼知道……”
白衣客淡然一笑道:“小二哥,人要到了快死的時候,他什麼都知道!”
夥計機伶伶一顫,為之毛骨驚然,道:“公子爺,您別嚇人好麼?”
白衣客微微一笑,舉杯吟道:“梅雪爭春末肯降,騷人擱筆費評章。
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有梅無雪不精神,有雪無詩俗了人。
日暮詩成天又雪,與梅並作十分春……“
吟聲未落,外面響起了緩慢而“噗噗”作響的蹄聲,只聽一個清朗話聲笑道:“難得道旅中又逢酒肆,朔風刺骨,雪花凍人,走進去喝兩盅取暖再走如何?”
隨聽另一粗壯話聲帶笑說道:“賣酒人家最可人,你這句話算是說進了我心坎裡,走!”
蹄聲倏忽而進,最後停在門口,緊接著棉布簾掀動,一陣寒風颳了過來,夥計機伶伶一顫哈下腰去:“二位爺請進來坐。”
門口,並肩大步走進了兩位豪客,這兩位,一穿雪白輕狐,一穿漆黑黑貂,白狐輕柔,黑貂卻看上去既厚又重。
這兩位,人如其衣著,穿白狐輕裘的,是位俊美灑脫的美少年,身材頹小而瘦弱,但眉宇間有英氣,俊面嫩而柔,細眉鳳目,膽鼻紅唇,再加上那份嬌弱勁兒,活像個大姑娘。
那位穿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