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會於須彌山的頂端宮殿,周遭有四嶽,日月在山腰執行。那些幽深的長廊彷彿時空之間的隧道,連線起過去、現在、未來,或真實與虛幻,或宇宙與自我。在長廊中不斷穿行,幽暗而深邃,背朝東方,慢慢進入夕陽沉沒的方向,彷彿一步步踏入神秘的未知。
出門之前方靖還誇下海口,說看完吳哥窟便殺去巴肯觀賞日落,等到走出吳哥,才發現現在已經是下午六點半。天上陰雲密佈,根本看不到落日在什麼地方。蘇米建議不如就此作罷,去酒吧街吃晚飯。
“你買的是七天通票,不著急的。”她聳聳肩。
暹粒市中心的景色和國內小縣城基本沒什麼區別,只是偶爾會有四五層的高樓,外面貼了土裡土氣的白色瓷磚,一整面外牆上全是國際名牌的大幅廣告,無論是香奈兒還是費拉格慕一應俱全,簡直有點魔幻現實主義的荒誕。
只有一條酒吧街,極有風情。蘇米本來打算去吃大排檔,方靖看著一家柬式火鍋店無比眼饞,死拉貨拽把她拖了入內。
蘇米坐下之後面色仍然有些不安,坦白道:“方,我沒有錢。”
方靖遞給她選單,說:“沒關係,這頓我應當請你。你對印度神話瞭解很深,只怕僱傭一個專業導遊也不如你講得有趣又充實。”
女孩哈哈大笑:“吳哥窟我已經來了四次。”
“四次!”方靖訝然。
這時候服務生已經端上冰鎮的飲料,是當地特產的吳哥啤酒,口味清淡,卻有一股醇厚的啤酒花香味。晚風徐來,吹得店門口的紅燈籠搖搖擺擺,一抹暖色在幽藍的夜色裡無比撩人。女孩黝黑的面孔上一雙又圓又大的眼睛,眸子被桌上小小的蠟燭映得潤澤而澄澈。
蘇米說她其實沒讀過幾天書,是菲律賓普通的貧民家庭。一個參加了國際紅十字會的英國女醫生,僱了她的母親做傭人,教了她基本的英文。十五歲時她就開始做服裝廠女工,因為英文說得好,女醫生離開菲律賓前往貝魯特時,便帶她一起出去,從此她便成為菲律賓勞務輸出大軍中的一員。
“我都忘了我換了多少家幫傭。工作並不累,做做清潔、帶小孩出去玩,偶爾煮鍋咖哩冒充亞洲風味。在海外的美國人比歐洲人好伺候,他們在本國也不過是中產,只有在第三世界國家才能擺擺呼來喝去的譜。”
蘇米點了一根菸,在藤沙發上縮起身子,抱住膝蓋。“最久的一家是三年,有六七歲的小孩。那時候我認得的單詞不超過二十個,天天跟了小孩學習讀寫,辭工時我已考到了英文資格。後來當過導遊、當過翻譯,現在是宿霧一家小學的英文教師。”
方靖不由讚歎:“好豐富的人生經歷。”
蘇米微笑,彈彈菸灰,不反駁也不贊同。
方靖原本的行程計劃是個大雜燴,主要構架來自孤星的黃色小寶書和一本《柬埔寨:五月盛放》,兼有網路上搜集到的資料填補細節。蘇米幫他重新安排了行程,把七天的通用門票花得物超所值。兩人洗過澡換了衣服,一身清爽乾淨,在樓下小茶店裡一人一杯冰咖啡,把地圖攤在小桌上研究。
“只看旅遊手冊是絕對不夠的,”蘇米說,“天色變化、四季更迭、體力強弱,但最重要的是個人喜好。我第一次來的時候就像普通遊客,四處看看,但不仔細。第二次來幾乎把所有景點逛遍,疲憊不堪,回去大病一場。這一次心裡便十分清楚。”
方靖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你不必陪我去看你不想看的景點,已經十分感謝你了。”
蘇米大笑起來:“在吳哥沒有我不想看的景點,我們行程的不同之處不在暹粒。四天後我會去貢布看貢齋河,然後返北去波哥國家公園。何況,和你一起旅行十分有趣。”
方靖笑道,“我也是這麼覺得。”
崩密烈和高布斯濱一帶,因為山路難走,蘇米特意帶他前往。這四天過得極為充實,因為行程安排得當,又不會在景點之間疲於奔命。清晨起床,趁著天涼出門去逛,最炎熱的午間回到旅館休息歇晌,養好精神下午再度出發。
蘇米要走的那天,方靖幫她背了包,走到旅行社門口,離發車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兩人隨便找了一家大排檔吃午餐。
蘇米說:“最遺憾的是沒有能陪你去看吳哥通王城。請務必在日落時去看,吳哥通王城不如吳哥窟那麼大,你下午三點出發,五點不到便可以逛完。”說到這裡她嘴角微微有些嘲諷,笑了笑說,“這時候請你把相機收起來,不要再想什麼取景什麼構圖,在落日的吳哥通王城,你這樣純屬糟蹋美景。我第一次看到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