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爹也夠倒楣的了。
自小得擔心她不能養活,又要給她請大夫,買藥吃,還得小心翼翼呵護備至,隨時提心吊膽她又朝一日會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香消玉殞了,現在又得憂心她的小女兒心事……爹為她憂心煩惱了十七年,著實也足夠了。
她粉頸低垂,強自掩飾住眸底驀然灼熱泛淚的衝動,假意收拾膝上的繡盒和提籃。
“知道花伯伯會擔心,你以後就別再擅自出門,惹得全家雞飛狗跳人仰馬翻了。”他溫柔地凝視她,陡然心念一動,忍不住再追究起方才的話。“對了,你剛剛嘴裡唸唸有詞說的是什麼?”
他隱約聽見她說什麼生氣、什麼耽誤、什麼幸福的?
難道——已經有登徒子大膽上門向她求親,大言不慚地宣稱要帶給她幸福嗎?
陸朗風心底一緊,面色緊繃。
“沒什麼,只是在胡思亂想、胡言亂語。”她搖了搖頭,抑不住心頭一陣陣酸苦。
“相思,你有什麼話不能對我說的?”他深情嚴肅,語氣不悅地問。
“我哪會瞞你什麼?朗風哥哥未免太多心了。”再抬起頭,花相思已妥帖藏好了情緒,對他展顏一笑。“還有,以後我爹若是再去找你,你安撫他一句也就是了,不用再花工夫跑出來找我了,好嗎?”
“什麼意思?”他皺了皺眉。
“因為我不想讓這些芝麻蒜皮的小事,耽誤了你的時間和前程。”她有七分真摯三分心酸,卻還是強作大方地道:“朗風哥哥,你是做大事的人,你的時間千金難換,本來就不該虛擲浪費在微不足道的事上頭。”
第4章(2)
陸朗風聞言有些生氣,但是一看到她蒼白的小臉,那股不悅瞬間又煙消雲散了。
“可不是嗎?下回你再亂跑,我就不自個兒出來找,直接請路知府大人行一封海捕公文貼滿全城,專門緝拿你便是了。”他摸摸她的頭。
“那也太嚴重了,那我豈不成了江洋大盜嗎?”她忍俊不禁笑了出來。
那朵嫣然笑容,瞬間點亮了她白皙秀氣病容憔悴的小臉。
“還算有自知之明。”陸朗風寵愛地輕點下她的俏鼻頭,一手替她挽起提籃,一手牽起她,露齒一笑。“你這個小逃犯,那麼現在就隨我歸案吧!”
“是,狀元大人。”花相思輕咬住下唇,強忍住歡喜笑意,就這樣被他牽著,低頭跟著他偉岸的背影走。
他永遠都是這麼陪著她、守著她、保護著她的,就像第一次她摔進溪裡,被他牽住手救起來的那時一樣。
寒冷登時消失,恐懼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那溫暖而踏實的安心感。
他是她永遠的朗風哥哥,永遠的心上人兒……從前是,現在是,未來也是。
兩岸白色萍花迎風輕曳如飛雪,甜香飄蕩,美好如一場春日最迷離動人的夢境……
“咳咳咳……”入夜,花相思那彷彿怎麼止也止不住的喘咳又發作了,她強抑著、吞嚥著、壓制著,甚至將小臉深深埋入緞枕內,就是不希望任何人發現她又咳了。
否則爹下回真的會派人看牢她的房門,一步也不准她踏出屋外。
她勉強伸出手去攀取床畔花几上的那一盅參茶,因為有厚厚棉布套子罩著,啜飲的時候猶微微燙口。
自從大夫說過她不能涼食後,花老爺命人準備的任何菜餚飯點都是熱的,還有,除了潤肺安神養氣的參茶外,旁的茶一概不能喝。
“小姐?是你在咳嗽嗎?你又咳了嗎?”伴隨著乒乒乓乓聲響起,“撞”進門來的是一個憂心忡忡的稚嫩女聲。
“長命,我沒事的。”花相思嚥下參茶,小手不著痕跡地緊攢著胸口,拼命抑制咳嗽的衝動,清清喉嚨道,“你安心睡吧。”
參茶入喉,一路暖暖至胃底,胸肺間的搔癢咳嗽感果然消減抑制了些。
“可婢子在外間明明就聽見了有人咳嗽——”長命眨動著烏黑大眼睛,懷疑地道。
“也許是百歲……”她有些心虛地將之推託到另一名丫鬟身上。“肯定是百歲。”
“百歲就睡在我榻旁。小姐,你也不是不知道,她呀,一睡著了連天雷也劈不醒的。”長命手腳利落地自牆角拎過那一鐵壺用炭火煨著的滾水來,熟練地自架上拿下那一隻密封景德小瓷罐,自裡頭倒出了幾枚天山老參片,“小姐,杯子給我。”
“又泡?可我還沒喝完……”有點浪費啊!
“婢子給你續杯新的,這參茶得熱熱喝才滋補養氣呢!”長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