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皇后看了安陽一眼,只笑著不說話。眾妃嬪見皇后似乎並無難看的臉色,這才都與安陽聊了起來,多是問些近日吃睡可好之類的常事,李充儀說道:“聽說公主的府第離純公主的不遠,日後倒是可多結伴回宮來給皇后娘娘請個安。”安陽聞言只點了點頭便垂首絞著帕子,並不言語。德妃和王昭儀也問了她幾句,她答是答了,開口卻是少言。妃嬪幾人相互看了一眼,知她有心事,當著皇后的面兒上卻不好多言,況且又非自家公主,閒事還是少管比較好。於是幾人便又隨意問了蘭珠幾句,待皇后說一聲乏了,這便退了下去,各自回了宮。
出了慈仁宮,安陽便往自己的閣裡走,卻聽身後蘭珠說道:“今日見公主似有心事,你我都是待嫁之人,可否容蘭珠到公主屋裡小敘?”安陽回身看了蘭珠一眼,方才慢慢點了頭。
待二人到安陽屋裡坐下,安陽叫宮人多上了些茶點來,說道:“不知南郡那邊的吃食和帝都這邊是不是一個樣,我讓宮人多做了些點心來,郡主多吃些吧。”
蘭珠聞言好生看了安陽一眼,笑了笑,不急不緩地說道:“我見公主也是心思良善的,如今下月便要出嫁了,怎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安陽抬頭看了蘭珠一眼,又低下頭去,只絞著手裡的帕子,說話的聲音有些小:“是該高興的,只是我也不知為何,越是要嫁了越是開心不起來……而且,我也沒你說的那麼好……”
蘭珠見她如此不由略微訝異地看了她一會兒,這才笑道:“這是怎麼了?以前見著公主可不是這樣的。總覺得天真爛漫,笑起來眼都是明媚的,那份無憂無慮的勁兒也讓人有幾分羨慕。如今這是怎麼了?”她話問得也溫和,卻見安陽只咬著唇垂著眼,眉頭微微皺著,小臉兒都成了苦惱的一團兒,卻就是不開口。蘭珠笑了笑,玩笑道:“公主若有心事不妨與我說說,橫豎我再過三日就嫁了,還能說出去不成?”
“我不是怕這個……我只是、只是……”安陽抬眼看了蘭珠一眼,又垂下眸去,嘴癟著,卻強忍著要哭的衝動。
蘭珠見勢也不催促,只是慢慢起身坐到安陽身旁,執起她的手來,放在掌心,輕輕拍了兩下,以作安慰。
半晌,一顆淚珠陡然打在蘭珠的手背上,啪地四濺。安陽咬著的唇微微抖了起來,眼淚再也止不住,一個勁兒地往下落。蘭珠拿出帕子來輕輕給她擦了擦,卻只陪著不說話。
好半會兒,待安陽哭夠了,似也發洩過了,這才慢慢平靜下來,只一下一下地抽泣,斷斷續續地說道:“奶孃說、嫁人前哭不吉利,可我還是、還是忍不住了……母后對這婚事不、不滿意,從、從收了聘禮就、就冷言冷語的。我氣、氣不過,就言語激了她一句,結果到現在都、都不怎麼理我……我下個月就要嫁人了,連個祝、祝福的都沒有。那些人就只顧著看母后的臉色,說句話也是違心的,元家的更不、不理我,我不就是沒、沒按著他們的意思嫁人麼?我只是想嫁個自己喜歡的人,有、有錯麼?我又不是給他們活著的,幹嘛連自己的婚姻都要、都要給他們撈好處?”
聽她斷斷續續地說完,蘭珠終於瞭然,不由微微一嘆,拿著帕子又給安陽擦了擦眼淚,說道:“原來是為了此事。如此說來,在這些事上,我確是比公主少些煩惱。房家自我記事起便無甚親戚可依,只有我和祖母相依為命,婚事便也少了許多牽扯。後蒙皇上隆恩,封我為郡主,蘭珠自幼衣食無憂,可也知婚事輪不到自個兒做主,因而便也不去想了,不管嫁個什麼樣子的,日子總是要過。只要能侍奉祖母終老,蘭珠此生再無他願。”
說著話,蘭珠笑了笑,眼裡卻有幾分黯淡,只說道:“我未出世時,祖父與叔父便戰死在疆場上,父親在那之後又為護駕而去,母親受不了這打擊,沒個幾日便也去了。那時的我還未滿月,是祖母一手將我帶大,說起來,祖父與爹孃是何模樣我都不知,只依稀聽著祖母的描述可想象一二,終比不得親眼所見。皇恩雖浩蕩,可我小時候也免不得常想,若是祖父爹孃健在,祖母便不會日日神傷,我也有個撒嬌使性子的去處,那該是一番別樣的景象吧。”說著,蘭珠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這人哪,就是愛那沒有的。越是沒有的,就越覺得好,眼前的反倒不那麼珍惜了。”
蘭珠看著安陽,淡淡笑道:“女人的婚事自古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公主敢於請嫁心愛之人,只這份勇敢堅持說出去不知要羨煞世間多少女子。”
“真的?”安陽眼睛一亮,卻隨即又黯淡了下去,“可我自打去請了父皇不知惹了多少人不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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