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佐成政默默地想到,卻沒有再問,只是點了點頭,便起身離開。
數日來,成政竭力不去想歸蝶的那個請求,因為不用想就不會痛苦。
人類逃避痛苦,又有什麼不對呢?
但他終於還是砍下了道三的頭。
她的父親必死了他的父親。
他卻親手殺死了她的父親。
今後,他要怎麼面對歸蝶?
只是……面對歸蝶是明天的事,返回清州之前的第一關,乃是織田信長的盤問。
當天傍晚抵達勝幡城後,信長透過小姓愛智十阿彌召見了成政。
“為何違反軍令?”
此時尚是春季,夜晚頗有些涼,信長卻袒露著半邊的胸膛,斜倚在愛智十阿彌的懷裡,伸出右手的食指開始扣鼻屎。
他已經在信長身邊待了四年,早已習慣信長這種看似漫不經心的審問方式。
“我軍從清州城出發之前,歸蝶大人曾經召見過我,主公是知道的。”
“嗯……然後呢?是讓你救岳父大人,還是讓你帶美濃的土產啊。”
難得聽見信長講笑話,愛智十阿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但他馬上注意到氣氛太過壓抑,自知失禮,便乖乖地低下頭去。
“當然是希望屬下對道三大人施以援手。”
“喔?我記得你去年在正德寺還想殺了道三來著……”
信長抬手彈掉了那粒鼻屎,從十阿彌的懷裡坐了起來,一隻手放在膝蓋上,一隻手按著肋差的刀柄,身體微微前傾,用銳利的目光逼視著成政,
“你跟齋藤道三之間,究竟有什麼瓜葛?”
成政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應對。
他對齋藤道三的怨念之深,必然是瞞不過信長的了。
撒謊行得通嗎?
如果要欺騙信長的話,不知道要耗費多少的精力,才能編織一個天衣無縫的謊言?
而且……與信長相處的這四年間,成政也的確發現了織田信長的不凡之處。
不論是他卓越的前瞻性和拿得起放得下的魄力……還是那種能夠直指真相的驚人直覺,成政自覺很難騙過他。
因此……成政也並不打算撒謊。
“誠如主公所料,我的確與齋藤道三有瓜葛。”
見成政坦誠這一點,不論是信長還是信長身後的十阿彌,都露出驚訝之色。
“只是……我與齋藤道三究竟有怎樣瓜葛,都今天午後道三死亡的時候,都已經結束了。我與齋藤道三之間的恩怨,既沒有耽誤過去四年裡我對您的效忠,也不會影響今後我在織田家的作為。”
成政抬起了頭,迎上信長那懾人的目光,
“所以……我請求主公,允許我保留這個秘密。”
“喔?你以為我會答應你嗎?”
信長緊繃的身體放鬆下來,重新斜倚到愛智十阿彌的懷裡,左手的中值和食指輕輕敲著榻榻米外面的地板。
他雖然還未鬆口,但心裡卻在想,成政的事情很有趣……非常有趣……嚴重吊起了他的胃口。
“身為家臣,我不敢妄自揣度主公的心意……在下只是懇求而已。”
成政再度伏下身來,他低垂頭顱,眼中所見,唯有信長左手那兩根不住跳動的手指。
那兩根手指又敲了十幾下,很快就停了下來。
“知道了,歸蝶那邊你隨便找個藉口敷衍一下吧。我允許你保留這個秘密,只要你有用!”
“阿里嘎多搞砸一碼西塔!”
“記住了,前提是你有用!”
成政心中一寒……心道信長果然如此。
“哈伊!”
23你走吧
在確認了齋藤道三的死亡之後,織田軍從富田莊出發,用了整整三天才返回清州城。
本是一天的路程,為何偏偏要拆成三天來走?
很多人對此不能理解,而佐佐成政看到的,則是織田信長略顯失望的神色。
“信行那個笨蛋,這麼好的機會都不能抓住……”
信長偶爾會一個人嘟嘟囔囔,成政當然知道,信長帶出所有的兵力,特意地把清州城空出來,就是為引誘信行造反……但信行竟似看穿了這個圈套一般,只是按兵不動。
織田軍的軍勢在清州城下解散了,佐佐成政卻沒有返回比良城,而是滯留在清州城下的一間宿屋內。
報了父親的仇,得償所願地手刃了齋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