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已泣不成聲。
骨肉親情,最牽扯心絃,也最能傷透人心。當年種下何種因,現今便收了這般苦果,怨不得別人,一切都是自己做下的。
冷烈說到做到,要護在澹臺方旭身旁,直到此事徹底解決平息。這一夜,以往漆黑一片的宮殿,無不點亮夜燈,後宮各妃嬪,貴人的院外侍衛一一撤掉。
龍殿中,澹臺方旭與冷烈相對而坐,自窗外湧入的風雖有溼熱之感,卻是自由的,無拘無束的,想到哪兒就到哪兒,想如何就如何。澹臺逸凡回了自己的王府,太貴妃仍留在太妃殿,即使那裡沒有澹臺萬安,她也會在那座宏大尊貴的殿宇中,留宿最後一夜,更何況,那裡會是澹臺萬安離世的最後安穩之地。
“沒痛苦?”澹臺方旭突然問道,冷烈眉梢輕佻,瞭然而笑。
“你還是狠不下心來!”
“他雖不是父皇的兒子,卻與我做了二十多年的兄弟!”
“沒感覺,跟睡覺一樣,就是最後的相貌有些不入眼!”冷烈輕聲回道。
澹臺方旭點了點頭,一聲無奈輕笑,“皮相而已,任何人走到盡頭之時,都不會好看!”
“會怪我對他下手這般狠絕嗎?”冷烈也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句。
澹臺方旭笑著搖了搖頭,堅決乾脆的回道,“若換成是我,亦然!興許會將所有的恨全撒在他的身上,興許下手會比你更狠!希望此事過後,這紅牆金瓦之下,水流清些淺些。知道我最羨慕何人嗎?”
“那還用說,當然是我了!”冷烈回的乾脆,更回的得意。
“你小子還真是不謙虛啊,卻是事實。”
“我有何可羨慕的,說白了就是不受待見的商販,不過家業大了點;還是一混準,不過,來去自由,想說想罵想吼,隨心性而已;還是我女人的男人,我兒女的爹爹;還是?”
“行了行了,趕緊給我打住,誠心觸我的眉頭是不是?給你個梯子,不用說,就知道自己往上爬!有時看著那滿桌子的摺子,處理那些大大小小煩心事,真想往那一扔,不管不顧。”
“怪不得帶著個公孫平滿大街閒逛呢!”
“哈哈哈,我還以為你能說我有事沒事的,侵擾你這個現成的勞力呢!”
“哼,你知道就好!”
“你那是什麼態度,你每次替我辦事,我可沒虧待過你啊!”
“得得得,你那不叫虧待,應該叫提前下上餌,再誘拐我吞下去。”
話題轉變的快,變的輕鬆,變得嬉笑輕斥。
夜,越來越黑,待到盡頭時,嶄新的一天會隨著破曉的曙光,一起來到。
鼓樓傳來的鼓聲,震盪天地,轟然傳響,宮裡聽的到,宮外聽得到,整個皇城都能聽得到,那是平安之鼓,那是隻有節慶之時,才會轟響的鼓聲,在告訴百姓,皇上臨朝,一切恢復如常。
禁軍頭領雙手展開明黃聖旨,將君意在金殿中讀響,隨風而倒得安王之流,收了官服,貶為庶民,其後代子孫倒不必為此擔心,真金不怕被埋沒,中心為國為君為百姓者,自會有他們的用武之地。這一點,被澹臺方旭尤其強調,如果連那些罪臣的後代子孫都要提防,都要一併治罪,何以成為聖主明君,還會有誰會真心實意的為國效忠,為百姓謀福,為君分憂。
誰犯下大錯,就由誰全力扛起來,承擔懲罰,其他無辜之人不會被災禍殃及,此旨得到太傅等眾位臣公的高呼萬歲。
至於宇文啟,念其元老重臣,更念宇文家世代有功於雷鳴,故而,賜酒一杯,事後,其兒孫可將人領回葬入宇文家祖墳。
安王怪症突犯,太醫迴天無力,昨夜,安王安安靜靜的去了,太貴妃親送其子離世,畢竟上了年歲的人,徑此事一病不起。落葉歸根,人老又逢急病,思鄉心切,半夢半醒之時仍聲聲念著自己的故土,太貴妃賢德,先皇在時精心服侍於左右,對於當今皇上,也是有情有義,皇上念其恩德,特命禁軍護送鳳駕歸故土養老。
冷家堡的大門,迎著紅豔晚霞緩緩開啟,冷行風與夜狼帶著侍衛出得門來,吊橋依然懸起,對面官軍早已不同往日,帳篷一個個被收起,有人臉上眉來眼去,有人嘴中低罵連連,有人頭不抬眼不睜趕緊收拾著自己的家當,撤,趕緊撤,能有多快就有多快,尤其,此冷家堡的大門已經開啟,保不準等下就會放下吊橋,萬一堡裡的侍衛衝過橋來,他們是接啊,還是趕緊躲到一邊認錯,賠笑臉,那也得憋著悶氣的冷家人肯放手啊!
“動作到挺快!”夜狼冰冷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