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兩個人正在院子裡各自發呆,外間突然傳來了陣陣喧譁。趙五爺到底是壯班班頭,一下子警醒了過來,連忙對秋楓吩咐道:“你在這不要亂走,我去看看外頭怎麼回事!”
眼見得趙五爺就這麼轉身快步跑了出去,秋楓突然只覺得呼吸急促了起來。對於外間那些紛爭,他並不瞭解太多,那些深層次的角力,更不是他一個十一歲的孩子能夠明白的,他唯一知道的,就是汪孚林眼下到這裡來的事並不是隱秘。捏了一把汗的他想要挪動腳步到那屋子去,可腳下卻如同生了根一樣,半點動彈不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間的喧譁一下子變成了一片死寂。那種死寂就猶如讓溺水的人不能呼吸的水一樣,壓得他彷彿連心跳都驟停了。
“就是這兒!”
隨著一大堆人湧入這個院子,秋楓登時面色大變,尤其當他看見趙五爺亦是身不由己地置身其間,在瞧見他之後氣急敗壞地連連使眼色,發現他呆呆愣愣的時候,這才無奈地垂下了頭時,他心中那股莫名的感受就更加強烈了。須臾,一個身穿官服的中年人趾高氣昂地走到他面前,卻是傲慢得連看都不看他一眼,隨即便衝著左右吩咐道:“去,把那個帥嘉謨找出來!”
秋楓只見十幾個人從自己身邊衝過,突然大聲叫道:“趙班頭,小官人還在裡頭!”
舒推官的目光倏然落在了秋楓身上,隨即就嘿然笑了起來:“小官人?難道是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的汪小官人?如果真是,他還真是管得太寬了,一個秀才竟然把手伸到了三班衙役經管的班房來,他這個秀才究竟想要幹什麼?”
“我看是你究竟想幹什麼?舒邦儒,這裡是歙縣管轄之地,這裡是歙縣三班衙役管轄的班房,你連知會我這個一縣之主都顧不得,大喇喇地帶著人直闖,你究竟想怎樣!”
隨著這個憤怒的吼聲,趙五爺趕緊回頭一看,就只見是葉鈞耀在一群身著便衣的縣衙快班正役簇擁下,猶如神兵天降一般闖進了這個院子。一時間,這個平時頗為寬敞的小院,眼下赫然是兩邊人劍拔弩張,就快沒有下腳的地方了!想到縣尊這麼快就趕了過來,他抽了個空子,使勁給了旁邊死盯自己的一個府衙差役一拳頭,隨即就一溜煙跑到了葉縣尊這一邊。
“縣尊,舒爺突然帶著人一擁而入,說是奉府尊之命,到咱們這裡來抓人!”
舒推官怎麼都沒想到,葉鈞耀竟然能夠及時得到訊息趕過來,而他更氣惱的是對方竟然當眾直呼自己的名字,還想要徒勞地挽回局面。聽到趙五爺這麼說,他信手從懷中拿出一張牌票,惡狠狠地在葉鈞耀面前甩了兩下,這才一字一句地說道:“葉鈞耀,你給我看清楚,這就是府尊親筆簽發的牌票,我是到這裡來捉拿妖言惑眾之奸徒帥嘉謨的!若非此人胡言亂語,說什麼歙縣絲絹夏稅有問題,又怎會鬧得如今五縣人心大亂?”
他突然一頓,隨即更加重了語氣:“而此等妖言惑眾之人,你歙縣非但不早點將其拿下,按律處刑以儆效尤,甚至還將他安置在這班房之中,好吃好喝地供起來,你更是指使歙縣生員汪孚林與其接洽,你究竟是朝廷官員,還是歙縣那幫子鄉宦的狗腿子?”
葉鈞耀登時氣壞了。從前只有他這個縣令辭令無雙,把人壓得抬不起頭來,何嘗有被人指著鼻子大罵的時候?更何況,狗腿子三個字那是非同尋常的侮辱,他甚至下意識地捋起袖子,厲聲咆哮道:“什麼帥嘉謨,本縣自從上任以來,就從不知道有這麼一個人!汪孚林是本縣極其看好的生員不假,可你哪隻眼睛看到過本縣指使他與人接洽?你才是那五縣鄉宦的狗腿子,你們一家都是狗腿子!”
舒推官那張臉一下子拉得比馬臉還長,最氣的是都已經死到臨頭了,葉鈞耀竟然還死不承認!就在這時候,他瞧見那邊廂的一間屋子裡,府衙的幾個快手正推推搡搡押了人出來,走在前頭的正是汪孚林,他立刻眼睛一亮,抬手一指汪孚林道:“你還嘴硬?那不是汪孚林還有誰?”
“老父母,你要為學生做主!”
汪孚林這會兒一身儒衫皺巴巴的,一看到葉鈞耀,狼狽不堪的他突然一把將旁邊那個推自己的差役掀翻在地,隨即一個箭步竄到了葉鈞耀跟前,一副受盡了委屈的樣子:“之前舍妹被騙的案子,我將家中一個出賣訊息給騙子,而後又贖身的佃僕交給了趙班頭,暫時關押在此,今天是特意來找人質詢的。可這些凶神惡煞的傢伙衝進來之後,不由分說便衝我下手!”
一邊說,汪小秀才還一把捋起袖子,露出了胳膊上一塊淤青,義憤填膺地說:“那鍾大牛本是我家佃僕,所得贖身款項也是騙子贈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