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又是後悔,又是傷心。聽到李太后直接把矛頭對準了張四維,她心中突然一動,緊跟著就有氣無力地說道:“大郎從前分明是好孩子,如今親政之後卻變成了這樣子,定然是身邊有人挑唆了他!”
張居正這一次最初是裝病——但在如何能夠瞞過太醫院這一點上,花費了很大力氣。這還要多虧一貫給他看病的朱宗吉也裝病在家,他拿捏住了太醫院那幾個過來給他診病御醫的絕大把柄,這才矇混了過去——然而,裝病的時間長了,心病自然而然就蓋過了身體上的些許不適,所以進宮的時候他是被人放在凳杌上抬進宮的,這會兒坐的也是李太后特意吩咐給他準備的軟榻。
當他聽到陳太后這恨恨的發話時,心中就知道張四維那邊,他應該是不用擔心了。
因此,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後,便情緒低落地說:“皇上失德,臣等輔政大臣皆有過錯,還請二位太后寬宥張鳳磐……”
“張先生是張先生,張四維是張四維。內閣四位閣老當中,為什麼只有一個張四維帶頭伏闕?分明就是他挑唆的人在皇上耳邊說些亂七八糟的話!”
李太后話音剛落,就只聽外間一個聲音道:“二位老孃娘,東廠回報,說是張明那邊已經問出來了,他招認說……”
李太后和陳太后幾乎不分先後地開口喝道:“招認什麼?”
張居正幾乎只來得及張了張口,最終還是沒有和兩位太后去爭搶。果不其然,就只聽外間那聲音說道:“張明說,此事原是張四維向皇上進言,道是皇上已經親政,若再由元輔張先生把持朝政,馮公公批紅,這皇權是在誰手裡捏著?張明招供說自己不合肖想司禮監掌印,就與之同謀,除此之外,同謀的還有司禮監的張維,還有錦衣衛的劉守有,還有都察院廣東道掌道御史汪孚林。”
就在聽到最後一個名字的時候,張居正哂然冷笑道:“這張明真是慣會攀咬人!汪孚林彈劾馮保,我是劈頭罵了他一頓,可他這人是耿腦袋,從前就連他的座師呂和卿都彈劾過,也一樣還彈劾過張四維,他怎麼與之同黨?張明可招認過,是皇上親自見過他,還是汪孚林親自見過他?”
李太后本來就是因為張居正維護彈劾馮保的汪孚林,這才起意召見,此時雖說張居正還是一口咬定汪孚林並非與之同黨,她仍是不由得皺了皺眉。就在這時候,她只聽得外間有人說道:“李公公回來了。”
李用一進屋子,先行過禮後,不等李太后發問就立刻開口說道:“奴婢到會極門去看看有什麼奏本,正好碰到汪孚林又彈劾人了,所以……”
這一次,他話還沒說完,李太后就直截了當地打斷道:“他又彈劾誰了?”
李用覺察到屋子裡的氣氛似乎有些不對,遂老老實實地說道:“據說是彈劾張四維。”
此話一出,張居正暗自舒了一口大氣,而李太后則是眉頭一挑道:“奏本呢?”
李用聞言,暗自慶幸自己想到了這一茬,也顧不得規矩不規矩,當即爬起身來,打算將奏本送到簾子後頭去,誰知道李太后立時斥了一聲。
“糊塗,元輔張先生在這裡,先給我看幹什麼?”
張居正見李用立刻硬生生停下腳步,轉而把奏本送到了自己這裡,他是知道李太后性子的人,也不推辭,當即接過之後草草閱覽了一遍,卻又示意李用將東西送進去給李太后。等到李太后顯見已經在看汪孚林的奏本,他就又問道:“那汪孚林可是已經來了?”
儘管李太后曾經和陳太后一同下旨,還創造了一種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抬頭,那就是——皇后懿旨,皇貴妃令旨,皇帝聖旨——可那時候朱翊鈞還小,她們兩個做母親的自可以皇帝的名義下旨,可如今皇帝已經大了,而且還和自己離心了,再要處置張四維這樣一位內閣次輔,朱翊鈞是絕對不肯幹的,那麼就需得要有合適的名義才行。看著手中汪孚林那文采出眾,條理分明的奏本,她的臉色就霽和了許多。
縱使她不大管朝政,卻也知道,要想正兒八經地清除內閣閣老,那麼,只有唯一一個辦法,那就是此人不是被他們硬趕下去的,而是被別的朝臣彈劾下去的!而汪孚林在張四維等人伏闕之後第一時間上書,這無疑帶了一個好頭,讓本身就頭痛小皇帝抽風的她收穫了一個好藉口。
而陳太后也已經竭盡全力支撐著坐了起來。這位當年就因為號稱多病而被移出了坤寧宮,然而,多病的她到現在還活得好好的,反倒是丈夫穆宗隆慶皇帝已經躺在陵墓中了,這種微妙的含義只要是聰明人全都能夠明白。很顯然,這位嫡母皇太后哪怕身體不如李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