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小民沒齒難忘!”
“要不是汪爺做主,小民三個就被這喪盡天良的黃天仁害了!”
隨著三人先後磕頭如搗蒜一般叩謝不迭,黃天仁這才如夢初醒,趕緊也順勢磕了兩個頭,帶著哭腔辯解道:“汪爺,小的真不是故意的,小的只是被那個佛郎機人要挾……”
“住口!”汪孚林一聲喝止這傢伙後就厲聲說道,“有什麼話,直接到香山縣衙再說,本憲沒工夫和你耍嘴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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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七八章 災星高照香山令
香山縣衙,上任已經三年多的縣令顧敬言正端坐在書房中,心不在焉地看著手頭的一卷書。他人到中年,身材發福,原本是最怕熱的,可此時雖說外頭夏日炎炎,窗外知了的叫聲聒噪到極點,室內卻有一個紅衣丫頭用手搖風扇給他送風,而書桌旁還有綠衣丫頭把井水湃過的水果削皮切塊,用竹製小叉子叉了送入他口中,單單從表面上看,他這種日子好似是比紅袖添香還要愜意。
自從朝廷逐漸將久任法推行到全國,縣令從之前的一任三年變成一任六年,不少貧瘠之地的縣令可以算是倒了大黴了,但位於膏腴之地的縣令,那卻是日子過得非常滋潤。而香山縣雖說在廣州府下轄的諸縣中,最初算不上頂尖富裕,但架不住南面有一塊一等一的膏腴之地——濠鏡。歷來在香山當縣令,都有一份例錢——每逢有一條佛郎機人的船停泊澳門,都會給縣令送上一份孝敬。
因為從理論上來說,濠鏡也就是澳門屬於香山縣統管,丈抽的事情,也是駐紮在濠鏡的市舶司副提舉會同香山縣令一同處置。然而,身為縣令,每日要應付的事務多如牛毛,所以真的有佛郎機船隻停靠碼頭,等到一層一層稟報過來,黃花菜都涼了,所以至少顧敬從上任之後,所謂的會同抽稅就變成了不時抽查,一來二去,這丈抽的職權他一點都沒辦法從市舶司搶過來,再加上濠鏡治安等一般都是當地提調、備倭、巡檢三司統管,他好像就只管收例錢。
雖說就憑這份例錢。他當香山縣令這三年來。已經從初上任時的清貧舉人一躍到如今的婢僕成群。生活優裕。如果不是朝廷法度不容許,小富即安的他甚至不希望調任別處,只希望能夠長長久久地把這個香山縣令當下去。可那種白玉微瑕一般的遺憾,總是壓在他的心裡,撓癢癢似的讓他心裡不痛快。
“老爺,蔡師爺來了。”
聽到外間傳來這聲音,顧敬當下眼皮子也不抬,懶洋洋地吩咐了一聲進來。然而。蔡師爺一進門,顧敬隨意瞥了一眼,卻發現這位素來和自己一樣優哉遊哉的師爺滿臉驚惶,而且不等他吩咐,蔡師爺竟是自作主張,把兩個丫頭都給趕了出去。手搖風扇一停止,屋子裡一下子就悶熱了起來,可蔡師爺卻顧不得許多,快步來到他身邊,壓低了聲音說道:“東翁。外頭有人報信,說是新任廣東巡按御史汪大人已經去了濠鏡!”
顧敬起初還一副心不在焉聽著的模樣。等到聽清楚這句話的含義,他右手猛地一鬆,那書直接掉落在地。他卻無知無覺地霍然站起身,聲音中竟是帶著幾分顫抖:“什麼時候的訊息?怎麼過境香山的時候沒有半點風聲?送信的人呢?”
“送信的人只是到門口捎帶了個口信就走了,現如今連此事是真是假都不知道。”蔡師爺見顧敬臉色一鬆,卻仍是鄭重其事地說道,“東翁,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要知道,這位汪巡按上任之後,去拜會過按察司凃臬臺,兩廣總督凌制臺,然後是南海番禺兩地縣令和廣州知府龐府尊先後去拜會過他,他自己則是又去濂溪書院露了一面,再接著就無影無蹤了,天知道是不是下來微服私訪了?而且,濠鏡的富庶是整個廣東有名的,粵商閩商無不趨之若鶩!”
顧敬猶如無頭蒼蠅一般在書房裡走來走去,臉上滿是惱火:“你知道的,那塊地方早就租給了那些佛郎機人,就算我是香山縣令,說是要主持丈抽,但這種事歷來都是市舶司副提舉主持的,濠鏡日常事務又是三司負責。只有那邊出了糾紛報到我這兒,又或者是人命官司,我才會去升堂管一管,平常我壓根手伸不到那麼遠,真要出了事算在我頭上,豈不是冤枉?這位巡按真是哪來的念頭,什麼地方不好去,竟然先到我這一畝三分地來!”
蔡師爺見顧敬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先覺得委屈了,頓時暗自鄙薄。要知道,顧敬的前任周行一樣是舉人出身,但卻因為清廉有為,拒收濠鏡那邊佛郎機船隻送來的例錢,再加上禁走私,嚴查誘拐良民子女,在任期間香山風氣肅然,因此得以入祀名宦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