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已之下,小北只能藉著碧竹遮擋汪孚林那視線,心裡卻很不服氣。她當然盯著汪孚林,發現碼頭這邊的情形後,猜也猜得出來發生了什麼,如果她之前光是報信,等到香山縣衙真的過來人時,那豈不是早就遲了,好歹幾條人命呢!她這不是因為相信汪孚林肯定不會單純等待援兵,而是會自己做點什麼,這才一面派人往香山縣衙報信,一面在汪孚林離開碼頭後,喬裝打扮成肥羊,故意撞上大齙牙,冒險到船上走了一趟嗎?
更何況,她上了那條里斯本號交易後,根本沒給那個冒牌貨露出真面目的機會,吹得天花亂墜,東拉西扯虛與委蛇,讓人相信她還能拉兩個肥羊過來,這才,成功把時間拖延到了那個真正佛朗哥男爵出現的時候。
等到混戰一起,她就趁亂直接挾持了大齙牙去找人,至於那幾個小商人丟失的東西,她甚至還抽空子去找了一下,結果因為倉房太多,只看到一箱又一箱用木板箱釘好,用油紙包好防止受潮的貨物。倒是在混戰開始之後,她機緣巧合從某間大約是船員艙房的抽屜裡摸到了一封信。
雖說都是葡萄牙文,但說不定能有點別的線索?
不過,知道汪孚林肯定在氣頭上,小北當然不會去辯解這些,更不會真的跟一行人去提調司——笑話,難不成她這見不得光的人還去當證人不成,到時候是承認女扮男裝,還是直說自己是汪孚林的妻子?反正她救人也不是要人感謝,不過是給汪孚林幫個忙而已,因而半道上她就悄悄叫了碧竹以及碼頭上留守備馬的一個隨從,趁亂和汪孚林一行分道揚鑣了。
以至於當逃出生天的一行人抵達提調司時,三個小商人還想感謝一下帶他們逃出生天的那一對年輕主僕,卻發現人早就不見了。
發現之前在船上主導救人的主僕倆不見了,大齙牙的心思立刻空前活絡了起來。被劉勃拎下馬之後,看到馬提調大步迎上前來,他還來不及站穩就嚷嚷道:“馬提調,我冤枉啊,我真是不知道里斯本號上竟然有人冒充船長,我也多了一個心眼,這才又找了幫手上來救人,還在碼頭上準備了接應的人,否則那幾匹馬哪來的?我是一不小心上當害了人,可我也把大家都救了出來啊……哎喲!”
猝不及防捱了馬提調重重一個耳光,大齙牙簡直快懵了。他捂著臉眼看馬提調從身邊匆匆過去,到了之前自己在香山縣城那客棧裡認識的富家公子面前,畢恭畢敬叫了一聲汪爺,他終於意識到剛剛為什麼挨那一巴掌,而吳有望為什麼會用那般怨毒的目光瞪視自己了。
要知道,他可是把人家當成肥羊,帶去了冒牌貨船長那兒,事有不成又挑唆了巡檢司副巡檢吳有望去找茬!騙了這麼多人,終於騙到了一個硬點子身上,他這不是瞎了眼是什麼?
汪孚林卻沒去理會大齙牙。他直接將事情原委始末,包括碼頭上的那場暴亂全都對馬提調言簡意賅說了一遍,這才吩咐道:“既然是佛郎機人內鬥,而這些商人我已經安排了人把他們救出來了,那麼碼頭上的爭鬥你只需派人密切關注,不用派兵直接鎮壓。要知道,大明子民的命都很金貴,不用花費在這種無謂的事情上。至於財貨,回頭讓這三人一一羅列開具清單,到時候去和佛郎機人打擂臺。”
他毫不客氣地把功勞往自己身上攬——雖說挺不滿妻子逞強,但他更惱火的是大齙牙竟然死到臨頭還想耍滑頭——果然,話音剛落,他就看到大齙牙那嘴唇哆嗦得厲害,顯然也意識到了剛剛搶功勞的愚蠢。
這時候,汪孚林又側頭掃了一眼那三個終於露出了些許驚懼之色的小商人,淡淡地說道:“雖說你們死裡逃生,受了莫大的驚嚇,但吃一塹長一智,以後記住,天上不會掉餡餅,那些佛郎機人又不是蠢貨,會任由你們獅子大開口。之前從香山縣到濠鏡這一路上,你們大致帶了點什麼財貨,我也心裡有數,那張清單若不是太離譜,我可以做主讓佛郎機人照單賠償,但要是太離譜,那其中後果你們自己負責。”
馬提調見三個小商人還在發懵,明白這三人就和之前踢到鐵板的吳有望一樣,根本不知道汪孚林的身份,當下沉著臉說:“汪爺便是現任廣東巡按御史,為了你們幾個人東奔西走,不但親自去找佛郎機人談判,還不惜在碼頭上立於圍牆之下,你們還杵在那裡,連謝都不知道謝一聲?”
一瞬間,別說三個小商人倒吸一口涼氣,大齙牙更是雙股打顫,一下子癱軟在地。
“多謝汪爺救命之恩!”一個小商人見機得快,迅速跪下磕了個頭,“小民回去一定為汪爺供奉長生牌位,祝汪爺公侯萬代。”
“對對,汪爺救命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