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著想著,突然瞥見了和自己以及秋楓同坐一桌的大姐夫許榕,眼珠子一轉便溜了過去。之前葉明月還有信送到京師。說是再過一陣子就會上京去和他們團聚的,結果這兩人還沒上京,他卻跟著二姐二姐夫回來了,這才知道許榕和葉明月準備等到汪二孃出嫁之後再啟程,卻沒想到正好撞上了回鄉的他們。
他從小北那聽說,許榕也是個很愛護妹妹的人,這會兒湊上去之後便笑嘻嘻地問道:“大姐夫,你當初送嫁到程家的時候,對程大哥說的是什麼?”
許榕沒想到小舅子竟然湊過來問這個。愣了一愣後方才若無其事地說:“妹夫為人老實,我當然沒說他什麼。”
程乃軒之前因為誤會,故意傳出所謂好男風的傳聞,以及一度要悔婚,後來和妹妹相看過之後,才在他面前吞吞吐吐坦誠是誤會,可還是被他好好教訓了一頓。就衝那小子的記性,他送嫁的時候也就用不著吩咐什麼了。除非程乃軒不記打!別看他是讀書人,可年少的時候因為身體孱弱。武藝沒少練!
不提葉小胖聽到大姐夫這平淡的回答會如何失望,這會兒汪孚林提溜著滿心忐忑的吳應節到了中庭空曠安靜點兒的地方,這才直截了當地問道:“你之前見過我家小芸嗎?”
吳應節原本以為汪孚林要囑咐他好好待妻子諸如此類的,沒想到大舅哥竟然問這個,愣了一愣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見過,岳父大人說。如果留到成婚的時候才知道彼此長什麼樣,那時候萬一兩看相厭,豈不成了怨侶,所以就讓我們倆在府城北隅的天寧萬壽寺見了一面。”
汪孚林一回來就又是拜會三大主司,又是別人來拜訪自己。一直沒能抽出時間和未來妹夫好好談談,再說吳應明又是從前對自己還算不錯的歙縣學宮前輩,婚事都已經是鐵板釘釘了,他知道自己再幹涉也是白搭。這次聽到吳應節親口承認至少兩邊都相看過,他才算是稍稍放心了點,至少老爹還沒不靠譜到當初給他定親時那樣不管不顧的地步。
因此,他定了定神後,就又開口說道:“小芸勤儉持家,直爽能幹,但脾氣有點大,這些我不管你從前知不知道,現在我都一五一十告訴你。你今後是我妹夫,你哥和我也是朋友,有什麼事你們夫妻倆自己多商量著解決,別拿彼此當外人。我當年能夠在進學之後回鄉被劫時大難不死,多虧兩個妹妹日以繼夜地照料,才能有今天。所以,這個妹妹對我來說分量不同。她日後要亂耍脾氣我不會幫著她,但你要對不起她,我就算在天南地北也不會袖手不管。”
這話就說得很重了,吳應節卻不愧被汪孚林的母親吳氏私底下一口咬定脾氣非常好,竟是連連點頭道:“您放心,我一定都做到。”
汪孚林想想吳應節之前迎親和剛剛待客的表現,對這個妹夫差不多算是放心了,拍拍肩膀算是勉勵,接下來就把這個新郎官放了回去。然而,他自己卻實在不想回到首席去面對那些阿諛奉承的臉,乾脆就站在這空曠的中庭看月亮。可他沒站太久,就聽到背後傳來了一聲輕輕的咳嗽。他扭頭一看,卻發現來的不是別人,卻是從前見過幾面的吳應明吳應節兄弟的父親吳老太爺。
“老太爺也有雅興來賞月?”
吳老太爺差點被汪孚林這悠然自得的語氣給嗆死。賞月,這天上掛著一彎殘月,而且還有云遮擋而顯得若隱若現,有什麼好賞的?然而,儘管他家財萬貫,在西溪南村也是說得上話的宿老之一,又是長輩,但在汪孚林面前卻擺不出太大的架子。西溪南吳氏豪富更勝如今的松明山汪氏,但沒辦法,誰讓西溪南吳氏盡出商人,在科舉上卻乏善可陳,如今最大的希望就是吳應明?更何況,他今天來找汪孚林。卻不僅僅是衝著兩家姻親關係來的。
所以,他打了個哈哈,笑著點點頭道:“和賢侄一樣,說是賞月,不如說是在裡頭呆得有些氣悶,所以才逃席來吹吹風。”
汪孚林知道吳老太爺這話說得不盡不實。可人家不想開門見山,在妹妹婚禮的這一天晚上,他也樂得輕鬆,當下也就不追問,微微頷首後就抱手看天,一副自得其樂的架勢。這樣的寧靜保持了一段時間,他就聽到身旁的吳老太爺苦笑道:“都說賢侄少年老成,多智近乎妖,是我不該賣關子。我想說的事情不是別的。正是賢侄從前讓人送回來的那個帥嘉謨。姚府尊業已令人清查徽州府夏稅絲絹舊檔,應天宋巡撫也批覆了重查此事,但如今卻情勢微妙。”
一聽到是當初坑得葉大炮和自己焦頭爛額,讓帥嘉謨幾乎在京師重傷垂死的夏稅絲絹那點事,汪孚林頓時心裡咯噔一下。他很想說自己是回鄉養病的,不想管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