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自知之明,主動表明自己的不足。還拿出了官場舊例,我不用如此開誠佈公的你。難不成還要去大海撈針?至於地方官所攜幕友多非本地人的習慣,那多半是針對州縣主司,到了督撫這一層,哪曾少用過本地人?當初胡梅林公在東南抗倭,麾下不都是出身東南的幕僚和仁人志士?更何況,你雖有妻兒,卻孑然一身孤苦多年,在你遭難之時也幾乎無人看顧於你,你也不曾折腰求人,不曾背後說人不是,難不成我還提防你和人勾結,矇混糊弄於我?”
見徐秀才被自己說得臉上漲得通紅,說不定這輩子都沒被人這麼誇過,汪孚林就笑著打住了。
“先回房去休息吧,只是這察院逼仄,要委屈你和陳小弟擠一擠東廂房了,西廂房還沒整理出來。不過,他涉世不深,正好有個過來人和他做個伴,講解講解人生經驗。”
徐秀才差點沒被汪孚林這打趣給嗆得咳嗽——什麼人生經驗?多年科場不第,甚至連去參加鄉試的資格都沒爭取到,於是不得不去濠鏡和那些紅毛夷人打交道,結果還背上了那樣汙名的經驗嗎?可是,被這樣一開解,等回到房裡之後,發現陳炳昌忙著給他準備鋪蓋行頭,他的心情一下子就輕鬆了。
從今天起,要開始全新的生活了!
枕著嶄新的枕頭,睡著陰涼的藤席,蓋著柔軟的紗被,當徐秀才睜開眼睛時,卻發現已經是天光大亮。發現昨夜竟是閤眼就睡,一夜無夢,連打更的梆子聲都沒聽到,好幾年沒能睡個好覺的他暗暗自嘲活這麼大,終於知道什麼叫做高枕無憂了。等到他爬起床,又趿拉了鞋子下地穿衣,這才發現陳炳昌那邊已經是被子疊得整整齊齊,顯然已經早就起了。他一時半會也不清楚此刻是什麼時辰,慌忙加快了動作。
用最快的速度穿戴完畢出了門,他這才發現天光固然大亮,但院子裡的陳炳昌也正在洗漱,顯然還不算太晚。
“徐前輩!”陳炳昌正好擦完了臉,連忙迎上前笑道,“你起得倒早。廚房正在預備早點,所以剛剛汪大哥說你晚點起也沒事,不讓我吵醒你。”
“慚愧慚愧。”徐秀才臉上有點發紅,趕忙也抓緊時間洗漱。冰涼的井水一上臉,他立刻覺得頭腦分外清醒,精神狀態也格外好。
不多時,廳堂那邊吆喝了一聲,卻是有人在招呼開飯了,他還來不及說什麼,立刻就被陳炳昌給拖了過去,看到主從兩邊開了兩桌。劉勃封仲和之前留在察院的趙三麻子王思明幾人坐了一張八仙桌,而他和陳炳昌則是陪著汪孚林。而就是這麼一頓早飯,他竟是發現桌子上琳琅滿目擺了不下十幾個袖珍的小籠屜,此外還有香茗佐餐。這其中,有些點心他叫得上名字,有些他根本叫不上名字,但赫然還有鳳爪牛肚之類的,這就更讓他咂舌了。
這是吃早飯?也太奢侈了!
徐秀才猶豫片刻,正想婉轉提醒一下,就聽到汪孚林開口說道:“食不厭精,膾不厭細,我這個人沒別的愛好,唯有一點,好口舌之慾。之前到北京也是直接僱了兩個廚子在家裡,如今到了堪比京師的美食之都廣州,那就更不會委屈自己了。如今廚房的胡伯是廣州城有名的老廚子了,這其中有些是他最拿手的,有些是特意按照我的要求新研製的。當然,也不是天天都這麼一大桌子早茶,隔三差五犒勞大家一頓而已,今天算是為你接風,畢竟昨天晚上一時也準備不出來。來,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這怎麼好意思……”徐秀才喃喃說道,可看到汪孚林真的倒了一杯茶過來,他方才慌忙起身來接了,等到喝過之後發現是茉莉香片,他漸漸心定了一些,品嚐那一道道點心的時候,也不再是小心翼翼,偶爾吃到從前完全沒吃過的東西時,還會問一聲,漸漸的就被汪孚林那頭頭是道的美食經給帶了進去。直到一頓飯吃完,汪孚林囑咐眾人預備一下,一會兒出門,自己先回了房,他才有些呆頭呆腦地向陳炳昌問道:“這一頓早飯得多少銀子?”
陳炳昌見劉勃等人嘻嘻哈哈地下去,自有前頭門子來收拾了碗筷,他就低聲說道:“汪大哥家裡挺有錢的,他家裡似乎是挺有名的徽商。”把汪孚林當初在香山見那些商人時說的話大略對徐秀才提了提,他又補充道,“汪大哥說,花自己的錢,只要不是奢侈得太過分,誰也挑不出錯處!”
敢情這不是宦囊頗豐,而是家資頗豐啊!
徐秀才這時候就更安心了。雖說他沒當過幕友,可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跑,跟著個有錢任性但同樣有本事有抱負的東主,至少不用擔心其有貪賄的風險!等到這一天出門,發現赫然是坐車,他就有些納悶了。要知道,之前去新安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