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看到他的家丁也只是吃了一驚,等到墨香匆匆聞訊出來,深施一禮後就笑眯眯地說道:“少爺在書房憋得正火大呢,您可來得正好。”
“那敢情好,我就怕他閒在家裡太舒服,不想出門。”
嘴裡這麼說,當打起程家書房的簾子進去時,汪孚林看到程乃軒臉上蓋了一本書正後仰靠在太師椅上,他便重重咳嗽了一聲:“起來,該幹活了!”
程乃軒幾乎一下子蹦了起來。看到是汪孚林,他隨手丟下那本書,快步上前之後就問道:“怎麼,不用我裝病了?”
“出大事了。”
汪孚林言簡意賅地對程乃軒說明了一下事情的大體經過,見這位給事中眉頭幾乎打成了一個結,他就拍了拍這位好友兼兄弟的肩膀,低聲說道:“你今天回六科廊銷假,記得多在吏科都給事中陳三謨面前得意洋洋晃一晃,但什麼都不必說。人人都知道我和張四維有仇,他就更加不會例外,這次我需要他站出來和我繼續打擂臺,你明白嗎?”
“這不就和上次擠兌範世美一個路子嗎?你怎麼老是讓我去幹這種裝腔作勢,沒什麼難度的事,這簡直是降低我的格調!”
“沒有難度才不會有危險。陳三謨在六科廊呆了多少年?他根深蒂固,有多少人是站在他這邊的,你這個剛上任沒多久的給事中直接去和他放對,到時候怎麼死都不知道。你又不像我,前後兩位當總憲的陳老爺子,一個通情達理,一個緊跟元輔。你可是間接在陳三謨手底下討生活的。”
汪孚林沒好氣地將程乃軒給打了回去,見人立刻閉嘴不抱怨了,他就低聲提醒道:“分寸你自己拿捏,但下午就是朝議,你必須讓陳三謨感覺到,他不保下張四維,日後就更加要受我挾制了。”
程乃軒嘴裡抱怨歸抱怨,但做事卻是雷厲風行,不到一刻鐘功夫他就穿上官服出了門,臨走前當然沒忘了去見一下大腹便便的妻子。(未完待續。)
第八四二章 芒刺在背,不得不保
對於六科廊中大多數的給事中來說,程乃軒是個怪胎,他雖說年紀顯得很風頭,但卻不喜歡出風頭,也不爭出彩的差事,不彈劾朝廷大員來給自己提升聲望,家裡很有錢卻不炫富,大多數時候都樂呵呵的,彷彿溫和無害。只有他把範世美諷刺得體無完膚的那一回,人們才意識到這傢伙恐怕只是在藏拙。
可在六科廊這種人人爭上進的地方,藏拙非但不是優點,還是缺點,故而他之前請假的兩天,戶科其他幾個給事中沒少在背後嘀咕程大公子的有錢任性。儘管如今皇帝才剛剛大婚親政,六科廊的給事中們也沒有太多的機會親近天顏,可這終究是近水樓臺先得月的機會,誰會這麼年紀輕輕就沒事請假?而且,吏科都給事中陳三謨才和汪孚林大戰了一場,正憋著一肚子火,程乃軒就不怕被穿小鞋?
也正因為如此,臨近晌午時,當看到程大公子施施然進了六科廊戶科直房時,戶科都給事中石應嶽一時眉頭大皺。石應嶽是隆慶四年的舉人,隆慶五年的進士,如果光是從殿試金榜的名次來看,只怕後世的某些看官們必定會心懷譏刺,因為石應嶽在將近四百名進士中,排在倒數第五。然而,就是這樣三甲中也在倒數的名次,石應嶽卻考中了庶吉士,萬曆元年五月散館之後雖說沒能留館,卻授了禮科給事中。
在六科廊中,石應嶽的資歷僅次於陳三謨,他在六科廊中整整呆了五年,從禮科給事中到禮科右給事中,左給事中,禮科都給事中,現在則是總領戶科。年近四旬的他家境清貧,對於程乃軒那種富家公子的做派自然看不太慣,但他卻也知道這位在外任頗有政績,一直致力於修建的水渠快完全造好的時候,原兵部尚書王崇古的兒子王謙卻去摘桃子了,所以平素對其自然而然便多了幾分容忍。
此刻他疾言厲色申斥了幾句,見程乃軒一副恭恭敬敬的樣子。知道這傢伙素來是虛心接受,屢教不改,你派工作我專心做,你說我,我就當耳邊風,他也只能冷哼一聲,再也不理會這傢伙了。
六科廊地處宮城之中,不比衙門在外的都察院,六科都給事中和下頭的給事中全都是共用直房,頂多是設屏風又或者用書架隔斷,根本就禁絕不了聲音。所以,程乃軒一出去,隔著書架,石應嶽就能聽到外間其他幾個給事中或善意打趣,或嘲諷譏刺這位同僚的聲音。甚至還有人提到了之前陳三謨和汪孚林在東閣廷議時的那場爭端,可程乃軒卻隻字不提這些,始終在那打哈哈,直到外間有六科廊掌司命小火者們送來午飯,他才唉聲嘆氣地嘖了兩聲。
“你們別看汪孚林看上去光鮮,其實他可倒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