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心裡有了個大略的判斷,他就直截了當地問道:“老爺有什麼話讓你捎帶的?”
對於汪孚林見到自己後的應對,冒險前來的郭寶可謂是如釋重負。即便知道這位年紀輕輕的掌道御史為人機敏圓滑,他還是非常擔心對方一嗓子叫出個郭百戶來,那就真的麻煩大了。所以,他非常欣喜汪孚林這問題問得實在直接而巧妙,輕咳了一聲就開口說道:“老爺說,之前二老太爺身邊那位吃裡扒外的管事,聽說已經要處置了,大老太爺那邊,希望公子能夠派人快馬加鞭送個信,把事情始末說一說。”
見汪孚林不置可否地啜了一口酒,沒有追問他的這些指代到底是指誰,郭寶知道自己不用解釋,就繼續恭恭敬敬地說道:“老爺還說,大老太爺不在,代為管事的二先生雖說病了,但終究勞苦功高,這家裡總得有個臨時當家的,新提拔起來的資歷不足,要總攬全域性只怕還不行,公子既然之前仗義執言,還請也對大老太爺說一聲,請他和正在氣頭上的二老太爺說說情。至於那個不知天高地厚冒犯了公子的傢伙,讓他哪來滾到哪去就行了。”
聽到這裡,哪怕之前摸不著頭腦的鄭有貴也不由得品出了幾分滋味,一時暗自倒吸一口涼氣,心想哪怕剛剛汪孚林攔著,自己也應該走的,哪怕剛剛說的這些都是用的指代,可他已經猜了個**不離十,對面這位顯然來歷不尋常的傢伙豈會放過自己?然而下一刻,他就聽到了讓自己如蒙大赦的一番話。
“信我早就寫了,老爺想讓我轉達的這些話,我也早就都挑明瞭。私怨是私怨,公義是公義,我這點道理還是懂的。”汪孚林說著頓了一頓,見郭寶顯然非常驚喜,他就指著鄭有貴說,“這是我用了一年多的人,很順手也很滿意,將來哪怕到別處去,也會帶著他。若他家裡遇見什麼事,你也幫著照應照應。”
郭寶剛剛不避著鄭有貴,便是因為這無疑是個小人物,如果是汪孚林家裡的人,那麼自有汪孚林去封口,如果不是,事後滅口也不費什麼事,錦衣衛這種事做得多了。可是,汪孚林如此一提,他不由得多瞅了鄭有貴兩眼,隨即笑容可掬地說:“公子放心,小的領會了。”
“還有別的事?”
見汪孚林直接指了指酒壺,郭寶知道自己的任務已經完成,再呆下去暴露的可能性越大,哪怕周遭是一堆書生,他們說話的聲音也很輕,可萬一被人洞悉那就完蛋了。於是,他起身拿了那一壺汪孚林為了自己而多要的酒,對著店家言語一聲,就把酒壺裡頭的酒重新裝了小甕摟在懷裡,臨走前對著汪孚林又行了禮,一副特地趕到這裡說事求情的家人光景。
他這一走,鄭有貴方才總算是活過來了,眼見汪孚林伸筷子示意他儘管吃,他食不甘味地吃了幾口,終究還是忍不住問道:“公子,剛剛這……”
“吃完回去再說。”
面對這言簡意賅的回答,鄭有貴只好跟著汪孚林開吃。哪怕這是他特意帶著汪孚林來的館子,可眼下他哪有半點品嚐菜餚的心情,只能乾等著汪孚林酒足飯飽。等到結賬之後跟著離開館子,他就只聽得身後有書生輕蔑地說道:“也不知道是哪家紈絝子弟,跑來這裡混,又是隨從,又是家裡僕人找,成心來炫耀家境的吧?”
“又是老爺又是老太爺,就不知道是哪家子弟。”
“少說兩句,這些世家子弟都是姻親連著姻親,又沒礙著咱們,別沒事得罪了人。”
“什麼世家子弟,那兩匹不過駑馬而已。真要有錢,哪會騎這種馬?”
鄭有貴見沒人懷疑剛剛那番見面,哪裡在乎這些羨慕嫉妒恨的議論,心裡一千遍一萬遍唸叨著幸好聽了汪孚林的話,沒帶汪孚林的坐騎出來,而是到馬廄隨便牽了兩匹平日裡吏員跑腿用的馬。等到跟著汪孚林上馬,匆匆出了這條小巷,他見汪孚林在前頭徑直帶路,在周遭繞了幾圈,甚至還到一家京師頗有名的胭脂鋪裡買了兩盒胭脂,丟給他一盒道是送給媳婦用,他心裡卻越發惴惴。
等回到都察院進了汪孚林直房,他來到汪孚林書桌前時,眼睛忍不住一直往外瞧,怕極了有人偷聽。可當看到汪孚林的動作時,他放下了被人偷聽的心,可看清楚內容時,他卻忍不住伸出一隻手扶著桌子,否則就差點給嚇得癱倒了!
用手指蘸著杯子裡的殘茶在桌子上,告訴鄭有貴今天來的是錦衣衛北鎮撫司理刑百戶郭寶,汪孚林就看到鄭有貴那一張臉變得煞白,他卻沒有停止這種驚嚇小人物的舉動,捅破了郭寶口中的老爺應當就是掌管錦衣衛的劉守有這層窗戶紙,至於大老太爺二老太爺那些人,想來鄭有貴自有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