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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0部分

怒地責備了幾句,見汪孚林雖不作聲,臉上表情卻分明透露出堅持,他便卸下了那層狂怒的面具,但臉上卻是一片漠然。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張居正果然並非自大到看不清後果!

汪孚林輕輕吸了一口氣,卻還是說出了最後一句話:“首輔大人明鑑,君臣相得若一旦出現裂痕,那就永難彌補了。”

“你不必勸了!”張居正親信雖多,很多都是尚書侍郎這樣的高官,可官場廝混的日子長了,難免就成了老油子,所以看到汪孚林壓根不顧自己也不過是才剛被摘出來,卻一個勁說著犯忌的話,他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但那笑卻不是欣慰的展顏,而是有些自失和自嘲。

“皇上是一國之君,太后痛責他荒疏自然是出於愛護,但把我這個首輔也召了過去,令我以大義責之,自然是另有其意,你不明白,那也就不用去想了。”李太后雖是女流,不管政事,可從某種程度來說,制衡的心術且也並非一點不懂。然而,說到這裡,張居正頓了一頓,語氣卻是一下子凌厲了起來,“但你今天說的那些話,全都給我爛在肚子裡,日後無論何時何地都不許再拿出來,否則我直接把你扔到天涯海角去!”

汪孚林想到罪己詔的事自己都還一直都沒法提——畢竟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己獲知這個訊息的渠道——於是,他忍不住張了張嘴,可面對張居正那異常犀利的眼神,他又不得不閉上了嘴,暗想這次只怕是要把張宏這個司禮監第二號人物給得罪苦了。然而,也許是他那怏怏的樣子落在了張居正眼中,也許是他剛剛的話終究讓人有些觸動,張居正卻是淡淡地說道:“我會上書,請個十天八天的假。”

這麼說,張居正這罪己詔至少得拖個十天八天?不對,只要拖上十天八天,李太后冷靜下來,即便不冷靜,頂多是讓次輔呂調陽去寫那什麼罪己詔……不對,呂調陽在兩宮面前可沒那麼受信賴,這種事輪不到呂調陽!十天八天之後,這事早就黃了!

汪孚林只覺得心頭壓著的那塊沉甸甸大石頭一下子被搬開了來,趕緊躬身說道:“首輔大人日理萬機,太過勞累,還請好好休養,我就先告退了。”

可轉身開溜的他才走出去沒兩步,這才陡然醒悟到自己竟然忘了最重要的一個問題,趕緊復又轉身回來,不無尷尬地說道:“剛剛一時情急,尚未謝過首輔大人在太后面前的說情之恩……”

張居正哂然一笑,這才淡淡地說道:“好好在廣東道做你的掌道御史就行了。也讓人看看,監察御史除了成天雞蛋裡挑骨頭,還能做什麼。”

直到出了寢室,重新站在了傍晚的夕陽下,汪孚林抬手擦了擦腦門,這才發現早已是憋出了滿頭大汗。院子裡張家幾兄弟都在,這會兒卻沒有一個人上來問他剛剛在裡頭說了什麼,而是點頭的點頭,拱手的拱手,不多時就魚貫而入進了寢室。這時候,他看到朱宗吉也跟在張家兄弟的後頭,連忙突然一把將這位太醫給拽到了一邊,卻是低聲問道:“首輔大人到底什麼病?”

“什麼病?”朱宗吉翻了個白眼,想到了當初汪孚林把自己帶到張家開導張敬修的情景。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他雖說進了太醫院,但宮中帝后貴人的病卻再也看不著了,最大的兩個客戶就是張大學士府和武清伯府。這次張居正一病,對這一點了若指掌的馮保就直接把他派了過來。此刻,見汪孚林一臉的惱火,彷彿要翻臉,他方才收起不正經的表情,冷冷說道,“還能是什麼病?當然是積勞成疾,你以為裡頭這位是鐵打的嗎?”

汪孚林一下子愣住了,可還不等他反駁,朱宗吉就低聲反問道:“你是想說嚴嵩八十多了還在內閣當首輔?那是因為他有嚴世蕃這個能幫忙的兒子,下頭狗腿子也不少。至於其他人,有幾個首輔當得和裡頭這位似的勞碌命,什麼都要一把抓?如果只是照著舊政也就算了,偏偏咱們這位首輔大人還要大刀闊斧改這個改那個,動不動就要被人彈劾,架到火上烤,要不是年輕底子好,一年早就病個十次八次了!每日裡見人又或者出門時,他臉上都是敷了粉的。”

最重要的是,張居正自己是怎樣上位的,又怎麼可能不防著內閣裡頭的其他人?說句不好聽的,如果不是內閣不可能一個人,張居正恨不得獨攬內閣!

見汪孚林臉色怔忡,朱宗吉自忖自己一個治病救人的太醫,不好摻和這種朝政大事太多,便拍了拍汪孚林的肩膀道:“總之,首輔大人這性子,誰都勸不住。對了,你們剛剛在屋子裡說話,我們都離得遠,只要不是順風耳,誰都聽不見裡頭說了些什麼,你儘管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