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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部分

他和汪孚林那點經史文章的水平若是拿出來,非得貽笑方家不可!

汪孚林也看到了程乃軒翻看卷缸中的名人字畫,而後那牙疼似的表情。事實上,從潘二爺和張喜張兵口中打聽到李言恭平素往來的都是些什麼人,他就知道。這位不是拿蠅頭小利就可以打動的人,得從一個雅字著手。然而,他自己頂多只能算是附庸風雅,若是把一首首詩全都往自己身上攬,回頭李言恭給他發張帖子,邀請他參加什麼海內名家雲集的詩會,命題做詩也就罷了,賭一賭碰到難題的可能性就行,萬一再限韻呢,他豈不是立刻就要露餡?

當初他到南京之後應付那些文會詩社。可都是有選擇的,而且有柯方兩位先生當後援。有時候人還沒去參加,題目就弄到了,可不是手到擒來?

所以,汪孚林把某位納蘭公子的經歷改編捏造,順帶參照某種小說家言,生生編造出了一位出身富貴境遇坎坷的有才公子形象。若僅僅只是故事,這當然矇騙不了李言恭這樣見多了才子的貴公子,可汪孚林將其詩詞信手拈來的那份從容,漸漸讓李言恭生出了更大的好奇。當得知人已離開隱居之地,縹緲無定所,他忍不住扼腕嘆息道:“如此才子,簡直是楊升庵(楊慎)再世,只恨緣慳一面,汪公子日後若是見到他,務必請他到我這白雪山房來,我掃席以待!”

“小侯爺之邀,他日若能見到納蘭兄,我一定轉告。只可惜不知道他是否化名,他說話又不帶口音,只是單純的燕地官話,否則倒是可以請人代為尋訪。”

汪孚林見李言恭問完之後,竟是按捺不住,親自提筆記下了自己吟出來的幾首詩,他就知道,今日至少已經達到了結交的目的。接下來,那才是他和程乃軒的自我介紹時間。果然,李言恭對於徽州府汪程兩家,並沒有太深刻的認識,可汪孚林提到伯父汪道昆時,他還是恍然大悟道:“原來是南明先生子侄,怪不得談吐不凡,能夠結交名士,今科又年紀輕輕便透過了鄉試。”

見李言恭沒什麼架子,汪孚林又妙語連珠,說起這幾年行走各地的見聞,程乃軒就輕鬆多了,只要在旁邊插科打諢。兩人雖比不上李言恭平日結交的那些名士,但年輕風趣,談吐自然,再加上有汪孚林之前丟擲的納蘭公子作為誘餌,李言恭自然而然便對他們另眼看待,中午竟是留了一頓午飯。而趁著這個機會,汪孚林方才漸漸引導話題,提到了之前浙軍舊部險些被人算計得和科場士子起衝突的事。

程乃軒可不知道汪孚林那些彎彎繞繞,一說到此事便是滿肚子氣,尤其是提起那位因為養病尚未啟程回鄉的婺源解元江文明,他更是一拍大腿說:“小侯爺,你不知道,江文明這人從前頗有幾分傲氣,可這次險些折辱於隸卒軍餘之手,又被人逮著這條戳脊梁骨,再聽到那次在崇正書院有人說今科鄉試不公,他這病就一直好好壞壞,一直都沒能下床,更不要提徹底痊癒了。要說我從前也不喜歡他,可想想他這次的黴運,實在是覺得氣不過。”

儘管南直隸每三年就出一個解元,放眼天下,解元就更加不算什麼了,但李言恭是什麼人?他是禮賢下士的臨淮侯世子,年方三十出頭,就已經有三卷《楚遊稿》刊印問世,這還是隆慶三年之前跟著父親在湖廣時的詩稿,這兩年白雪山房落成,和文人唱和的詩詞那就更多了去了。所以,之前他剛剛聽汪孚林提起過徽州那點夏稅絲絹糾紛,知道歙人和婺源人的那點齟齬,此刻卻幫婺源才子江文明說話,他不禁覺得這兩個年輕少年很有意思。

橫豎他現在沒有官職在身,鄉試也已經結束。他便笑著說道:“都說江郎才盡。這位江郎可別才高八斗。剛得解元卻又薄命,我正好和朱臨淮有些交情,他乃是杏林世家,一手妙手回春的好醫術,家父推薦了他去太醫院,日後再要他看病就難了。我們這就去找他,請他為江郎診治調理一下!至於你們所言浙軍舊部一事,我回頭對家父提一提。昔日既然都是上陣殺倭寇的英雄。總不能讓他們就這樣淪落成泥。”

李言恭如此好說話,汪孚林簡直是意外之喜。他當即替江文明道了聲謝,等到他與程乃軒和李言恭一道出門,到了朱家,就只見李言恭親自進門,直接把衣衫不整的朱某人給拎了出來,饒是他之前見識過李言恭偶遇之後就把他和程乃軒給請回白雪山房的做派,也不禁對這位妙人小侯爺頗為心折。

氣急敗壞的臨淮名醫朱宗吉在聽明白是怎麼回事之後,吩咐家中老僕回去拿外頭大衣裳和藥箱,整理了一下領子。便衝著李言恭冷笑連連。

“叫人看病就這麼個態度!有本事以後你別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