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你。”
“……為什麼?”
顏鈞的臉上說不出是什麼表情,是感慨或是什麼都不重要,他看著他們,突然釋然地笑了一笑,突然徑直撥開端華,獨自離開了。
月色柔和而清冷。潼關帶著難以言喻的壯美和滄桑,高聳月下。
“為什麼?”
“因為我……”端華又向前走了一步,露出一個笑容,雖則那笑容很奇怪,很滯重,“我也不知為什麼……但是還是願意選擇相信你。”
第 37 章
(三十七)
李琅琊沒有回頭。他不敢回頭,於是繼續向前邁了半步。
“多謝……”
這句話甫一出口,二人就同時感到一陣突如其來的悲哀,擾亂了心緒,什麼時候起,他們二人之間連一個最平常的信任也需要道謝?顯而易見他們同時意識到了這一點,皇甫端華的表情變了一變,末了他突然緊走兩步,從後面一把摟住李琅琊的肩。
李琅琊動也沒動,就那麼任他擁著,熟悉的氣息從耳後傳來,醺然,卻讓他無比悲哀。那個姿勢如此安寧而甜美,如果教外人來看,也許回如是說。可他們自己知道,那姿勢,是僵硬的,長期懷疑後的推拒,僵持後的不自然,全都凝聚在了這個擁抱裡。
李琅琊緊緊閉上眼睛,垂下頭,下頜恰恰觸到端華橫過他頸下的胳膊上。面板與白色錦布里衣的接觸,在夜裡格外冰涼。李琅琊感到全然的後怕,如果方才端華不信任他,他也並沒打算妥協。起因是他去見了安碧城。
在他無奈而絕望地拿回聖旨,打算回到潼關之前,李琅琊在夜裡敲開了水精閣的店門。
安碧城那時手把一盞殘燈,惺忪著睡眼前來開門。這綠眼睛的波斯商人並未對李琅琊這不尋常的深夜造訪表現出半分驚訝或者不耐。他用那慣常的慵懶態度把李琅琊給迎了進去。
李琅琊並沒解釋,安碧城亦不發問,這種默契是李琅琊已經很久未曾體會過的了,痛苦而酸楚的熟悉感加重了他的不安乃至焦慮絕望。
“我——”
“別說話。”安碧城的聲音響起來,清清冷冷的。他把李琅琊引至裡間坐下,隨即自己也盤腿坐於一對緞面靠枕中,雙手交疊,那些錦緞在殘焰下發出柔和而華美的光澤來。早已習慣了潼關滿目的粗糙,李琅琊閉了閉眼,幾乎覺得自己已經看不慣如此細緻的物件了。安碧城一對美目也在那燈下閃亮,像兩枚上好的翡翠。
“我明白……我只想說,”安碧城伸出一隻手,“你不用解釋。我不管你在外面遇到了何種困難,”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柔和了些許,“我其實很想知道,但那不是我所能知道的。”
李琅琊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你說的對。”安碧城說的對,那不是他作為一個異國商人能有資格瞭解的事。
“可你要記住一點,世子。”安碧城道,“出發前我就想如此說了。你……為你自己想想罷。”他那種奇特的略帶異國語調的聲音奇蹟般地教李琅琊紛亂的心緒慢慢平靜下來,“你為他輾轉為官,為他苦忍孤戰,為他抵擋朝堂之上的那些阻力,還為他……”安碧城作了一個手勢,然後搖搖頭。
“你啊……不能讓付出成為理所當然,否則,所有的付出都是白費。”
李琅琊愣愣地坐著,無言以對。
“他若是不信任你,你就得想辦法,讓他信任你。”
“你……你怎麼知道……”
“我?”安碧城笑了笑,一隻手把玩著燈盞,那火光明明滅滅,不甚穩定,“相交多年,世子啊,你素來都是如此心性,我一介草民,又是外邦之人,雖則未曾經歷戰爭,可我也知道,你這樣,居於朝堂,臨於徵戰,是不行的啊……”
“我亦不想讓其成為理所當然,可是它往往就偏偏會……”李琅琊舉起一隻手按住額頭,語氣漸漸哽咽,說不下去了。
“那你怕是就要改變。”安碧城道,李琅琊聽出那話音裡包含著深深的無奈,也不知是為何而無奈,“我說的話是實話,所以,總是不大好聽。世子啊,你看清楚,這已經不是當年的長安城了,那時候我們……也罷,好幾年前的事,不提了。如此,就單說說我自己……世子,你覺得當年我尚且年少,一介異邦人孤身來到這長安城經商,會很容易麼?”
李琅琊無法再說出什麼。僵坐榻上,許久之後,他起身告辭。安碧城根本沒作挽留,可當李琅琊出門時,安碧城說了一句話。
“我等你們一起回到長安城。”
“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