筒遠遠近近地移動著,大家在牆上尋找著自己的命運。不時傳來狂喜的叫聲,也有默默離去的。有人在僻靜的牆角默默抽泣。
廣滬找到了自己。“陸廣滬 348”。比估計的分數要多三十分。手電的亮光處,長久印現在他的腦海中,一生難忘。他努力控制自己的喜悅,因為徐天的名字還沒有找到。
天漸漸亮了,大家熄滅了手電筒。人越來越多,這時候他們才發現張榜的壯觀場面。古老的磚牆被貼得滿滿當當,密密麻麻的姓名和分數無邊無際地延伸著。
吳晴快要哭了。
沒有徐天。怎麼會沒有徐天,脖子仰酸了,還是沒有。她不由得去抓廣滬,抓住了廣滬的手。她冰冷卻出汗的手將廣滬的手捏得緊緊的。
這是廣滬第一次與吳晴有肌膚之親。
所有的感覺神經瞬間都聚攏到了他的手掌上,整個吳晴幻化成了一隻手,整個世界也幻化成了一隻手。廣滬對這隻手承諾的第一件事,就是一定要幫她找到徐天的名字。他拽住她,往人較少的地方跑去。他不擔心時間多,他可以從第一個名字找起,陪著她,一直找到最後一個。就這樣牽著吳晴的手,哪怕一輩子找下去,他都願意。
徐天的名字出現得太快了。
第一張榜單的第二個名字。廣滬驚呆了。吳晴樂瘋了。465分!吳晴一把抱住廣滬,喜極而泣。
這一天,徐家老屋變成了接待站,老徐整天忙著迎來送往,聽膩了各種恭喜,臉上的褶皺笑得更深了,一條條歲月的溝壑,恐怕用手拉都拉不平了。俞教授難抑欣慰,漸漸放鬆的表情,流露出對未來女婿的讚賞。
吳晴在媽媽面前開始理直氣壯。俞教授已經將家居日用飛鴿蝴蝶統統聯絡好,“三轉一響”都配齊了。她絕口不提一千塊一百塊的事情,這讓老徐感動得淚眼矇矓。一感動難免要大罵徐天:“考上大學了,也還是那個渾小子,他要敢對晴兒有半點不好,立馬送局子法辦!”
吳晴已經完全進入籌備狀態,她做了一個時間表,將自己開介紹信、徐天回隴口開介紹信、辦酒席等一一都做了周密的日程安排和費用規劃。她忙著籌備新房的時候,廣滬幫了不少忙。大件小件,收音機,穿衣鏡,暖壺,都是廣滬幫她從人民商場用腳踏車馱回來的。
十四 廣滬第一次與吳晴有肌膚之親(3)
同事大毛兩次看到他倆大包小包地置辦東西,以為倆人要結婚了。他開玩笑說:“魯迅先生說,不會叫的狗最會咬人,大學也考上了,教授女兒也追上了,廣滬你是蓄謀已久啊!”
廣滬看看吳晴,張張嘴。大毛卻又繼續說:“藏得很深啊,比大眾電影還有學問呢啊,哪天喝喜酒啊?”廣滬不想爭辯。吳晴要結婚了,他心裡那種不甘和無奈,也不知道該朝誰發洩,尤其是在工友們調侃他的時候,會浪潮一般湧上來,肆無忌憚地擊打著他。有一次在食堂,那股無名火又躥上來了,他就真的向大毛一夥人衝了過去,大毛莫名其妙地捱了幾拳,廣滬指頭的傷口也崩裂了。好在最終還是被眾人勸阻推開了。
吳晴的婚房初具規模。老徐出去的時候,常把鑰匙給吳晴,或者把鑰匙留在門框上。這個寡居多年的老人,為自己家裡的喜事激動不已。
從外面看依然是坐北朝南的三間很普通的青磚平房,但裡面已經是錦繡人間。吳晴還將她和徐天在隴口麥田裡的合影放大,做了一個十二寸的相框,擺在床頭櫃上。隴口的麥香氣息撲面而來,徐天兩手叉腰,意氣風發,吳晴穿著新做的格子衣服,笑靨如花。是染了色的彩色照片,臉蛋中間紅紅的一團,嘴唇猶如胭脂點過,有一種天真質樸的鮮豔。兩個人站得規規矩矩,目視鏡頭。但從表情就能看出,他們的心都在對方身上,周身籠罩著互相吸引的磁力。
徐天和費兵、梅果從火車站回來,一進屋,完全驚呆了。家裡完全變了樣,兩隻印著雙喜的熱水瓶觸目驚心。這也太快了,徐天有些心慌,他打發費兵回去說服他爸,讓他晚上務必來接梅果過去住。
費兵走了,徐天和梅果倆人,對視了片刻。
徐天試探著問她:“這是哪兒?知道嗎?”
“哥哥家。”梅果低眉順眼地說。
“我家是你家嗎?”徐天就像是和一個三歲的小孩對話。
“是。”梅果說完轉身進屋。
“聽著,不管怎樣你給我……”徐天正準備給她好好打個預防針,以免她把家裡的事情搞得亂七八糟,話沒說完,卻見梅果已經奔裡屋去了。她“砰”一聲關上門,將徐天關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