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樹指自己的心窩子,黑暗中的樹似乎看到了他潮溼的眼睛。
十五 要不咱別結婚了(1)
吳晴和徐天在去隴口的火車上,倒也像一對情侶。但關於懷孕,關於為什麼結婚的事情,他們再也沒有力氣提起。他們似乎漸漸明白,初戀是蒸餾水,經不起半點衝調。既然已經決定要結婚,乾脆任何問題都不要再提及再糾纏。許多事情一說就是錯,乾脆就由著這輛列車,走向未知的未來吧。
然而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隴口並不是那麼平靜。
公社外面漫山遍野的大字報,讓徐天和吳晴恍惚回到了少年時候,以為“文革”又開始了。其中一張大字報的標題是:“不法知青私刻公章弄虛作假,荒唐書記知法犯法”,徐天一看心裡咯噔了一下,他猜到可能是郝書記出事了,看看吳晴什麼都沒說。
吳晴看到“公章”二字,望著徐天緊張地問:“徐天,怎麼辦?”
“書記被整倒,不會不給開介紹信了吧?”徐天說話時看到一個原來在公社認識的人,本想和他打個招呼詢問一聲,但那人表情怪異地看看他,一閃身躲進了一個辦公室。
“是你盼著開不了吧?”吳晴也看到了那人,她再看徐天時,徐天少有的蒼茫表情:“沒有。”
他們統一口徑,態度要謙卑,不能因小失大,只要一蓋章,立馬溜之大吉。隴口公社已經成為過去,大學才是新的生活。
李書記威風凜凜地坐在洋鐵火爐前正在給一幫人訓話。徐天和吳晴面帶微笑地過去。這是徐天第一次假笑。為了吳晴他豁出去了,就當是演戲給鬼看。
李書記看到他,把其他人支出去,一邊寒暄著,一邊繞回辦公桌前坐下。看到徐天出現,他有些興奮。徐天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他做出很恭敬的樣子說:“李副書記,我們來開個結婚證明。”
“我呢,現在就是李書記了。”李書記頓了頓,找了一個最佳坐姿坐定,呷一口磚茶,看著徐天的反應。徐天不想看他的嘴臉,眼光卻不幸落到了他的酒糟鼻上,心情更糟了,他不說話,就這麼僵持著。吳晴趕忙補上來:“哦,李書記啊,我們不瞭解情況,恭喜……”
徐天扭頭看著吳晴,沒想到吳晴反應這麼迅速這麼會說話。
李書記舒服了些:“徐天呀,你物件可是比你有覺悟啊,私刻公章的事情,她知道麼?”
吳晴立時明白,他們來的不是時候。李書記將郝書記如何因思想自由主義被送到學習班,他如何大度仁義,勇於擔當並積極幫郝書記改正錯誤滔滔不絕演講了一番。他說話的時候,徐天幾次想一拳揍到那個大酒糟鼻上。
吳晴試圖引開話題,說:“我們只是想開個證明,郝書記的事情我們不知道,和我們沒關係。”
“有關係!全公社的人都知道郝書記和徐天好得穿一條褲子呢。”李書記皮笑肉不笑。他的陰陽怪氣把徐天徹底激怒了,徐天像沼氣一樣,砰一聲點燃了:“對,沒錯,我們就是好!”
吳晴喝住了他。
“卑鄙小人從來沒給知青辦過一件好事,他早就想整郝書記。”徐天出來以後仍然氣呼呼的。
“你真的自己刻了公章?”
“那又怎麼了,到隴口才發現忘帶,回來拿趕不上報名截止時間。”
“你就不會提早把名報了,什麼事總是到最後才想起來。”
“能報上就行,早晚不都一樣。”
“那怎麼忘帶介紹信呢!”
“那天我腦子裡想的就是給你打電話,誰讓你死活不接電話。”
“我沒接電話跟介紹信有什麼關係!”
“公章刻就刻了,大不了翻臉,絕對不幫他寫材料。”
十五 要不咱別結婚了(2)
“證明不開了,回省城。”
徐天怔了一會兒,追上吳晴拉住她:“……讓我寫材料就是配合那姓李的給郝書記添罪狀。”
“你有骨氣,我理解你行不行?”吳晴停下腳步剋制著一次次浪潮般襲來的孕吐反應。她見徐天沉默了,乘勝追擊:“你自己有骨氣可以,就不能為我想想?都是要結婚的人了,就不能為我們倆的將來犧牲一點尊嚴!……你要是自己一個人想怎樣都可以。你考上大學,我們都回城了,以後我們的生活在城裡,這裡跟你沒關係了徐天,是不是這樣?”
徐天無法反駁吳晴,她總是理智的、正確的。但是徐天立在隴口黃昏的街道上,吳晴的理智和正確,有些邈遠和陌生起來。幾個傍晚放學的孩子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