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什麼時候算是正式拍,所以一直保持一個鄭重的表情。徐天個子稍高些,一隻胳膊搭在費兵肩膀上,一邊搭著廣滬,還是那副包打天下無所畏懼的樣子。費兵笑得最開心,他剛跑回來還沒站穩,相機就定格了。
回到隴口後,知青們的學習氣氛更濃了。田間地頭都是知青們苦讀的身影,大部分人都回城了,剩下的這些都是家裡沒有依靠的,大家都想抓住這個機會回城。這讓公社的李副書記很焦急,地裡的活沒人幹呀。徐天干脆就沒有下地,待在宿舍發呆,被李副書記抓了個現行。李副書記一貫看不慣他的散漫,點名批評他帶頭不出工,他倒是應對自如:“我們都在響應鄧小平同志的號召,如果廣大知識青年不考,鄧小平同志不是白號召了?”李副書記拿他沒辦法,卻無意中看到了炕頭上他的介紹信。
“你報名了,那公社的報名介紹信怎麼還在這兒?”
徐天急忙抓過來,一時不知道怎麼辯解時,曾經給他介紹過物件的郝書記進來了,他把李副書記支出去,徐天對他也不隱瞞,如實彙報了私刻公章的情況。
“私刻公社公章!”郝書記也嚇了一跳,“還有什麼你不敢幹的?現在的年輕人啊!”
“也沒人知道,郝書記,要擱前幾天我考不考都無所謂,紮根農村挺好,心裡話!” 徐天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他知道郝書記了解他,欣賞他。
“你敢不考!”
“眼下我是非考不可,您就也當支援鄧小平同志重新出來主持工作,睜隻眼閉隻眼……您就是我們知青的貼心人,我不考一個隴口公社,不考一個咱隴西七縣第一名,我就算對不住您!”
郝書記被他逗笑了,也沒有再追究。
七 讓我遇見你(1)
梅果是從大牛店公社走到縣城的。
她就像紙片一樣,隨身揹著大大的畫夾,使她與周圍的環境更加格格不入。
公社的老鄉們不喜歡她。他們叫她紙片兒,還是一片似乎不掛顏色的白紙。她住在一家老夫妻的小院子裡,住的是坐北朝南偏東的一間窯洞。每次悄無聲息地走進院子,兩位老人都會屏息。最初的熱情已經被她擊退,她總是對他們的熱情持懷疑態度,斜睨著他們的笑臉。其實她沒有想太多,只是習慣了那樣的表情。
根柱老漢看到她回來,總會磕磕菸灰,對老伴兒說:“這種女娃娃呀,是一點用都沒有了。”
根據根柱老漢的邏輯,女人都是有用的。有的擅長做鞋,有的擅長打麥,有的會過日子,有的能生孩子。而眼前的這個姑娘,成天背個大紙片兒,自己就像個小紙片兒,能幹什麼呢?
大牛店公社的知青大部分都回城了。留下的幾個,梅果也不怎麼和他們來往。公社的拖拉機送這些報名高考的學生去考試,大家相互轉達,卻沒有人通知梅果。
誰都不敢和梅果說一句話,也不想和她說話。沙村楊支書的兒子,愣是讓她氣得羊角風犯了。其實嫁給楊憨憨有啥不好的,分糧食不吃虧,工分拿得多,哪天的日子不舒坦?城裡的怎麼了,城裡還不是照樣吃不飽飯?有錢的沒糧票,有糧票的沒錢。
梅果不管別人怎麼想怎麼說,她就這麼一個人孤零零地來來去去。
根柱老太信佛,心善。因為信佛前幾年很被村支書和其他幹部呵斥和欺負過,所以她對梅果抱有許多同情。她悄悄告訴她,考試的人是早上五點半在村口的大槐樹下集合,有拖拉機專門送。第二天凌晨,她特意點亮了屋子和院子的燈,給梅果照明。梅果住進來之後,點燈的時候總是多些,老漢也拿她沒有辦法。
可是老兩口總不見東屋有動靜。老婆子讓老頭用煙鍋敲敲窗戶,叫了聲“閨女,該走了哇”。
可是,沒有回應。
其實梅果已經走了一個小時了。她寧願多走幾里地也不想坐他們的拖拉機。
考試的第二天,她照舊步行到了縣城。隴口中學的大門口,考生整裝待發。廣播裡的聲音,為他們充滿了希望和自豪的心情做著配音:
“春雷一聲震天響,黨中央徹底粉碎了四人幫,全國人民迎來了第二次解放,十年浩劫終於結束,恢復高考的喜訊傳遍了大江南北。千千萬萬的有志青年,等候著祖國的召喚,等候著人民的挑選。”
大門左邊的牆剛剛粉刷過,上面寫著幾個鮮紅的大字:站出來,接受祖國的挑選。
年輕人們站得很直,坐得也很直,好像隨時等候著挑選。他們神情嚴肅,看上去比實際年齡成熟許多。但這種成熟卻不是那種世故的成熟,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