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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亮了就考試去。可後半夜幾乎沒有車,一路上攔車沒攔到,梅果卻又疲弱得昏昏欲睡了,費兵和徐天只好輪流揹著她走。

八 致命高考(4)

那一夜,是費兵最幸福的夜晚,他覺得自己身輕如燕,力大無窮。而對徐天來說,也一樣,可以為她做點什麼,沒有比這更讓自己心安的了。

晨曦微啟,在隴口縣城他們找到一個廢棄的房子,暫時休息下來。他們好像是從上個世紀跋涉而來,疲憊、亢奮、擔當、愛情同時折磨著他們,徐天和費兵很快就睡著了。

梅果是第一個醒來的。她看到兩個似曾相識的男人,卻仍然懵懂不清。徐天的上衣口袋裡,掉出半截紗巾,那是他臨走時廣滬讓他給吳晴的。他把它貼在胸口,他一直在告訴自己,處理好梅果的事情,就給吳晴打電話,約好了的。他夢中見到了吳晴,她說,徐天,我們結婚吧。

梅果抽出那塊紗巾,本能地圍到自己脖子上,迎著朝陽,燦爛地笑了起來。她就要參加考試了,她一定能考上,她想。

她叫醒了兩個男人,嚷著考試要開始了。他們睡意矇矓地帶著她,路過路邊的饅頭鋪,買了幾個饅頭,一路嚼著。

徐天詫異地看著梅果脖子上的紗巾,卻失去了憤怒的力量:“算了算了,讓她考。”

“怎麼考啊?都考完了麼!”

“說什麼呢,她想考就讓她考!”徐天有些生氣,埋怨費兵說話不動腦子,他看看梅果的反應,擔心她聽到再受刺激。

“哦。”費兵不吱聲了,“在哪兒考啊?”

“我來想辦法。”徐天咬咬牙說。

徐天給隴口中學的門房大爺編了個驚天地泣鬼神的兄妹親情的故事,說自己的妹妹一個人從外地來找他,路遇劫難,誤了高考,精神受了些刺激,想讓大爺幫個忙,借他用一會兒教室,假裝高考,安慰一下妹妹。大爺感動得一個勁嘆氣:“好孩子,當哥哥不容易啊,都是狗日的四人幫……興許還能緩過來,精神失常就要遂她的心意。”

梅果準備考試了,她的話出奇的多,問徐天、費兵報什麼志願,說自己要報建築設計,報北方建築工大,說自己從小喜歡畫畫……費兵看著她雀躍的樣子,痛心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徐天從裡面開了大門,對梅果說:“咱們來晚了,其他人考完了,專門開一間教室咱三個人考。”

梅果疑惑地走進去。費兵趕緊補充說:“是啊是啊,先考後考都一樣。”

這是一場史無前例的考試。大爺在門外嘆氣,徐天坐在梅果後排,費兵坐在梅果左邊。

梅果坐在空蕩蕩的教室裡,看著考卷,恍惚記起考第一門課程時的情景,也是在這樣的教室,黑板上寫著同樣的標語,教室後面貼著同樣的領袖照片,可是,那些黑壓壓的腦袋呢?那“嚓嚓”寫字的聲音呢?監考的老師呢?為什麼只有三個人坐在這裡?

梅果完全進入一種恍惚狀態,眩暈著,頭疼欲裂。

大爺來發考卷,嘆口氣放在她面前。

開考的鈴聲響了。天空藍得讓人憂鬱,居然沒有一點風。北方上午的陽光裝了滿滿一個教室。梅果被陽光穿透,幾乎成為透明的。她蛋清樣的肌膚髮出晶瑩的光澤。遲到一天的考場,沒有緊張肅殺的氣氛,三雙關愛的眼睛在注視著她,他們的眼睛裡寫滿了心疼和祈禱。梅果突然讀懂了。

她想起了關於徐天的一切。她早就聽說過他的名字,和其他姑娘一樣對他心存仰慕。他在樹下看著她笑,他背後議論她,他為她去追小偷,他跌落在懸崖下,他給她披上棉衣,他把準備輕生的她救回來,他擁抱了她,他來追拉她走的軍車,他從夜晚的險境中救了她,他揹她回來,他熟睡的樣子,他幫她聯絡重新考試,他坐在她的後面,和她一起考試。

還有,他曾經懷揣她的錢!

梅果突然笑了起來,她翻轉試卷,在試卷背面慢慢地,繼而如狂風驟雨般開始作畫。這是一幅鋼筆畫,徐天的形象躍然紙上,他磨舊的軍綠色絨衣裡晦暗不明地露出了什麼。

梅果畫完那堆晦暗不明的東西的時候,眼淚流在了她的作品上,與墨水混在一起,暈染成個大大的汙點。

梅果對徐天充滿了仇恨,這種伴隨著淚水的仇恨,進入了她的畫中,融進了她的生命。她分不清這裡面是否有愛,她只看到了恨。恨這種感情永遠都比愛更明朗更深刻。所有的恨都是透視人心的,所有的恨都是有理由的,而所有的愛都是盲目的。

在掙扎的山崖,他和她只望一眼,就看穿了對方的骨髓。如果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