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剽悍,一臉憤慨,扯著嗓子說了一大串話。原來其中三匹馬的蹄子受了傷,尖石刺進了蹄底與蹄叉之間的夾膜,除非割開整個馬蹄才能取出來,但那樣馬腳也就廢了。不割開的話,馬蹄已經開始腫脹流膿,一樣不能行走。他們迫不得已,只得將坐騎殺死,誰知道這個老頭衝過來,攔著不許動手,若不是李德寧軍紀嚴謹,兩人早將這糟老頭子一刀殺了。大鬍子恨恨地說了一句話,一口痰唾在沙子上,李德寧瞪眼斥責他一聲。那大鬍子搔搔頭,向君自天行了一個大禮。君自天只是一笑,也不飾詞,直接對幹曄秦艽解說道:“他說這馬寧可殺了,也不給漢人老狗。”
那老頭聽了氣得鬍子直吹,憤憤道:“不知好歹,不知好歹!老漢我是可憐這兩頭牲口,教他們一個法子,好似誰想謀他們便宜不成?”
李德寧把這話對兩個夏兵說了,他們仍一副不信的樣子。這時姓陳的老者過來遊說,道這老頭領了五十多年的駝馬隊,對於牲口的料理,青隴一帶怕沒有人比他更精通。李德寧聽後,便向他求教。老頭朝他們一努嘴,走上前去,用粗劣的大手輕輕地摸著跛馬的頭頸,親熱了好一會兒,嘴裡不饒人地道:“我兒,真是可憐,怎麼不攤上一個好主子?”他伸手在懷裡一掏,掏出一團棉絮來,棉絮破破敗敗,上面爬滿著白色的蝨子。那老頭摘了一小把蝨子,一股腦地塞到一隻馬耳朵裡。那馬頭耳朵一抖,冷不丁一個支稜,渾身打戰。
別說秦艽看得吃驚,就連李德寧都怔住了。老頭一隻手捂住馬耳,翻身躍上馬背,一溜小跑人馬已經走了。只看月光下那馬時不時地全身震顫一下,一炷香的工夫,老頭騎馬回來,大冷的天,馬匹已全身見汗。老頭笑吟吟地下了馬,翻起蹄子一瞧,石刺早已脫落。那馬咴咴地歡嘶幾聲,撣著尾巴繞老頭轉了兩圈,其餘人不由得看得目瞪口呆。老頭說:“休息一晚上,就能消了腫,不過行路的時候最好還是戴上木屐護養兩日。”兩個西夏人慾殺愛馬也是迫之無奈,見此情形既是驚喜又是佩服,剩下的傷馬也如此炮製,都見靈效。
這一下,兩廂頓時親熱得多。第二天一早,晨曦慢慢爬上一片片沙丘,天邊泛紅,雲層正從墨藍深紫漸漸褪成或藏青或橘紅,等旭日初起,整個一片雪野都被染成一片鮮紅,瑰麗無方。黃沙白雪,大漠無垠,居然是難得的好天氣。兩隊人馬正好都欲取道肅州前往敦煌,姓陳的老者見他們人馬精良,有心依附,便趕個早兒結伴而行。兩隊加起來將近三四百人,人馬迤邐不斷,在沙漠上拉出一條長長的行伍。
因為天色好,一行人日夜兼行。領隊的那個老漢是馬道上有名的老走馬人,他騎著的那匹老駱駝比人還精,風沙小的時候,一條路閉著眼睛都走得。眾人隨後且行且睡,一連趕了四五天的路,眼看風沙又大了起來,那沙子裡夾了巴掌大的雪片,便似一把把冰銼刀,刮骨磨筋。老走馬人也不喊停,把厚羊皮坎肩矇頭一裹,在駝背上縮成一團,頂風迎雪繼續往前走。
秦艽等都是南人,武功雖好,卻沒這般堅忍耐勞,時間一長,只覺得馬背上兩條腿麻木無覺,渾然已經不是自己的了。李德寧深諳軍旅之苦,知道這麼冷的天氣,馬騎得久了,腳上血脈不通,往往會凍得腫脹潰爛。所以每過兩個時辰,都要催促個人下來行走,這下來一走,兩隻腳掌由麻漸癢,然後痛不可當,實在是一大苦楚。到了最後,每個人但覺腦中一片空白,最好什麼也就不想了,由著馬上顛簸,只要捱過這場寒冰地獄便好。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好像漸入沙漠深處,恍恍惚惚間前面的商隊躁動起來,秦艽勉強從皮帽裡挖出一隻眼睛,透過風雪望過去,只見前面出現一片黑黢黢的土陵。冰雪裸露的地方透出暗紅色的巖脊出來,居然是一座小的山丘。小丘勢凸,在巖底一側天長日久,土石剝落,形成一條狹長深凹的罅隙,長足有幾百丈,正好可以用作商隊駐營躲避風雪。地方雖然好,不過一路辛勞,倦得人連歡喜的勁兒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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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節:擒 龍 手(51)
一行人驅趕著駝馬走避進凹處,支營搭帳,不一會兒生起火來。秦艽這時才發現這個小丘根本不是山岩,而是一大片死去的紅柳叢,那一層層紅色的巖脊也不知道是樹根還是樹幹,盤根錯節,厚厚地積著沙礫,也許幾千年乃至幾萬年的歲月光陰,草木興衰,居然在這片浩瀚沙海中夯築了一座土木堡壘出來。天地造物之妙,鬼斧神工之奇,實在是令人歎為觀止。
蘇拉們拿著藏刀在壁上劈下大片的木巖下來,用幹牛糞做火引,噼噼啪啪地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