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他,一路過去開了門。
欒哥兒歪在榻上踢了鞋子:“好個小娼僕,這就等不及了?”卻不見應,就又笑了,“別真是相好兒的吧?叫他進來給我瞅瞅也好,免得你被人騙了還給他數錢呢。”
還不見應,欒哥兒這就奇了,索性起身過去一看,自個兒也就愣了。
諸位看官,您倒是誰?但見:
高高鼻樑挺直堅毅,單眼皮兒聚著金銀光,厚嘴唇兒咬著四方寶,黝黑面板閃閃發亮,頭上附庸風雅綰著網巾,此刻怕冷戴著頂簇新的玄色帽兒,身上還是那件兒半新不舊的翡翠描金開襟褂子長衫,腳下依舊是那雙細結底陳橋鞋,腰間扎著的,自然也還是那根紅豔豔的石榴巾子。
猜著了麼?哈哈,自然是那薛夔薛霸王是也!
這位看官就要問了,這時節的薛霸王來做甚麼?莫不是尋仇?別說您這麼想了,就是那欒哥兒,眼下也只得這一個想法。故而上前攔在門口,惡聲惡氣道:“你來做甚麼?”
薛夔卻是一臉陰沉:“怎麼?我那麗菊院你來得,你這客棧我還來不得了?更別說這客棧還不是你的呢!”
一番搶白倒叫欒哥兒作聲不得,只好讓他進來坐下,兩人大眼瞪小眼的。小童一看不好,回過神來藉故泡茶,一溜煙就跑了。
這薛夔為甚麼來,倒也不奇怪。想那日府尹大人來他麗菊院,嚇走了杜翰林不說,不還與他薛老闆把酒言歡麼?這席間三杯酒下肚,薛夔是個酒品差的,竹筒倒豆子就將杜老爺這事兒藏頭露尾的說了。那府尹大人是機靈人兒啊,這就眼睛一轉給他說了:“這杜翰林今日走了,必然懷恨在心。你曉得他的隱事,他必不安。早晚尋思著要報復回來呢。我看你是民,他是官,真鬥起來,你是半分便宜也佔不著。俗話說冤家宜解不宜結,不若你尋個機會,把這事兒化了吧。”
薛夔哪是有這見地的?一聽只管點頭叫好,卻又想不出該怎麼辦。這府尹老爺再喝兩杯又道:“既然他在你這兒有相好兒的窯姐兒,不若做個順水人情送了他,這事兒不就成了?”
薛夔一聽只管叫好,這就賓主盡歡大醉一場。等酒醒了,薛夔卻又後怕起來。雖說是好法子,可欒哥於他,想起來後庭還漲著發疼呢!再說了,那老道的話兒還在耳邊,莫非這欒哥兒真是他命中的煞星?這麼一想,薛夔不由得更怕。前後思量幾日,今兒終是下了狠心,便來見這欒哥兒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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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是來了,可心裡總是彆扭。薛夔這廂裡大氣兒不出,那廂裡欒哥兒也在估摸他甚麼事兒。兩人倒是無言相對一陣。
欒哥兒藉著燈光細細打量他,才髮捲這呆霸王竟是瘦了幾分,臉頰微微有些凹了。不由想到自個兒做的那孽事兒,心下有了愧疚,卻又不願露了怯,只得板起臉來咳嗽一聲:“薛大老闆,你到我這兒來,一不說話二不動作,怎麼著?還想我親自再‘伺候’你一回不成?”
一聽“伺候”二字,薛夔登時屁股又疼,直接跳了起來道:“可別,可別,我——”
“你甚麼?”欒哥兒似笑非笑瞅他一眼,心裡倒是樂了,看來自個兒餘威尚在,這呆霸王還是怕著自個兒呢。
薛夔期期艾艾半晌,一回頭瞅見桌上那畫兒,不由伸手拿過來看看:“這是甚麼?”
欒哥兒光腳跳下榻來,只管搶:“原不是你的東西,拿了做甚麼?”
薛夔任他拿去了,口中哼哼:“不就是朵破荷花麼?又不像,還寶貝呢!”
欒哥兒不服氣瞪他一眼:“你懂甚麼?”
薛夔再哼哼:“我是不懂啊,我就不明白你們這些個酸秀才的,明明好好兒的花紅是紅綠是綠,你們偏不畫,弄得黑乎乎溼答答的倒覺著是美了?一點兒都不像!”
“不像?”欒哥兒斜他一眼。“不像你知道那是荷花?”
薛夔抓抓頭,心中不甘,卻又無從反駁。
欒哥兒這就得了志,洋洋得意道:“你這就叫‘出乎爾者反乎爾’!”
“甚麼左耳右耳的,我看你是眼睛有毛病,東西都不認得了。”薛夔氣呼呼的臉都漲紅了。
欒哥兒正要笑話兒他,卻又頓住了:“且慢…”
“啊?”薛夔看他一眼,小心的退後一步,生怕他又突然來個甚麼。
欒哥兒兩眼直放光:“對啊,出乎爾者反乎爾!我怎麼沒想到!”就又雀躍起來,一把抱了薛夔的脖子狠狠一口親在他臉上,“薛呆,你太有才啦!”
別說薛夔這傻子愣了,就連看官們也不明白了吧。究竟這“出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