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卻力道十足,字字清楚,句句在理,無一不在衝擊著花頻頻脆弱的神經,“我要死了,難道你一點都不難過?也許過一會兒,我就沒氣了,你再怎麼喊我,我都不會理你了。”
“頻丫頭,你知道什麼是人之將死麼?來,抬眼瞧瞧娘,瞧瞧娘這幅樣子。”花夫人微微笑了,而花頻頻已經用手捂住了耳朵,縮成了一團,她禁閉雙眼,神色痛苦。裴公子抱著她,心疼得整個身子都在發抖,可他不能阻止。
“其實,死也很正常,娘病了這麼久,也該去了。可你還活著啊。”花夫人揮掉花老爺伸過來捂住她嘴的手,喘著氣下了最後一劑猛藥,“娘一去,你就成沒孃的孩子了。哪天你想娘了,就只能去墓地瞧一眼,隔著土堆,隔著棺材,娘就躺在裡面,嗯,也許成了一堆白骨,當然,白骨不會喊你頻丫頭……”
“娘!可以了!可以了!”裴公子見花頻頻被刺激得眼神渙散,精神頹敗,心被拳頭捶似的疼著。他將花頻頻結結實實禁錮到他懷裡,朝花夫人不住地磕頭,“她會不會哭無所謂,笑不笑都成,只要她不嫌棄我,我就疼她一輩子,絕不讓她受半點委屈……”
又開始下雪了,一片,兩片,三片,似鵝毛般大,紛紛揚揚,落滿了院子。他將頭埋在雪地裡,拱起的身下,花頻頻安靜了下來,幾瓣雪花落在她眼裡,轉瞬融化,凝成水珠般,緩緩從眼角滑落。
周圍靜默,高矗的圍牆似乎隔絕了一切,不過片刻,她從裴公子懷裡滾出來,淚流滿面的那一剎那,一聲淒厲哀絕的痛哭從她嘴裡崩了出來,“孃親……”
雪下大了,鋪天蓋地,洶湧如潮,躺椅上很快積滿了白色,花夫人唇邊最後溢位了一絲笑,滿足得闔上了眼,花老爺側頭吻上她的臉頰,她呢喃了一聲,“花臣袖……”
花臣袖,我死之後,你不要哭,也不要怕。
你要好好活著。
花老爺手指摩挲上她的鼻尖,板過她的臉頰與她鼻尖相貼,耳鬢廝磨。
他慢聲道:“秦沁源,你放心。”
我會如你所願,長命百歲,且歲歲平安。
日子飛逝,眨眼而過,京城又迎來了一年的桃紅柳綠。
今日一大早,
就下起了毛毛細雨,密密得織成了網,籠罩了整個京城。怡和湖邊楊柳青青,煙雨朦朧,湖中游舫上,花頻頻撐著傘立在舫頭。
前方還有一條遊舫,隔著窗戶,隱隱綽綽能瞧見幾個人影,她抿了抿唇,眼神平靜。
她已經站了許久了,在舫裡歇著的溫老闆看不下去了,出來喊她,“別受了涼,快進來,等會你爹談完,我們就回家了。”
今日花老爺約了人談生意,就在前面的遊舫上,花頻頻在家裡無趣,便跟了來。花老爺怕她一個人等著悶,就喊來溫老闆陪她,溫老闆對此嘆了口氣,“你爹讓我陪你,你倒好,自己站舫頭髮起愣來了。”
花頻頻道了聲抱歉,她見她始終高興不起來,以為是悶著了,便道:“你若真的覺著在家無聊,來我繡莊吧。人多熱鬧,把謝小榕也喊上,咱們天天處在一起嘮嗑,多好。”她想了想,又道:“你與你爹說說,你爹會答應的。他現在接手了全部的生意,雖說忙得連飯都吃不上,但心裡總是惦記著在家的你,你若和我在一起,他也放心。”
聞此,花頻頻思付了半響,便點頭稱好,“我也怕爹爹老惦記我傷神,等會我們與他提提,他若同意了,我就去。”語罷,忽而又想起一件事,問:“溫姨,老早之前我送你的繡品,為何會到了裴羨之手裡?”
她也不拐彎抹角打探了,直接開啟天窗說亮話,溫姨意料不到,尷尬得笑了笑,“你都知道啦,其實,呃,我也不想給他,實在是,嗯,裴公子吧……”
斷斷續續,吞吞吐吐,花頻頻心想她許是有苦衷,不好意思說,遂打斷道:“無礙的,原本就是送給溫姨的,溫姨再轉送給別人,也沒什麼。我就是有些納悶,你也知曉我現在與裴羨之已定了親,怎麼那件繡品就好巧不巧到了他手裡?”
“哎,緣分嘛,這有什麼好納悶的。何況,那還是你唯一一件流出去的繡品,結果到頭來,不還是到了自家人手裡,這就是你和他的命。”溫姨有些歡喜,又說起了她與裴羨之年後定親的事,“等你與裴公子成親時,溫姨讓莊裡繡女給你繡一雙大紅鴛鴦,哎,你自己就會繡,哪還用得著……”
舫外,綿綿細雨還在下,春風穿過,雨絲傾斜,花頻頻聽著她的絮絮叨叨,被冰涼雨水沁透的心溫暖了許多。她不可抑制得想起了孃親在的時候,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