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頻頻抬首,手指拂過她落在肩膀的髮絲,“過了年,我同孃親一起去各地做生意,好不好?我發現做生意還挺好玩的。”說話間,她雙膝跪在了雪地,入骨的冷意纏上了她的心口,她抱住孃親的一隻胳膊,溫言軟語,“好不好?”
“好。”簡簡單單一個字,花夫人笑了笑。她動了動手,花老爺察覺,抻過手來握住,眉宇間一片沉穩,“累了麼?我們回屋。”
話未落,一聲巨響,炸落了樹枝上積壓的白雪,星海耀眼的夜空猛地綻開了一朵朵豔麗的煙花,絢爛奪目,轉瞬即逝,花夫人抖了抖嘴角,“等會吧,我想看會煙花。”
適才刮來的風無聲得小了下來,上空不斷有煙花炸開,雪糰子接二連三被震落。約莫過了半盞茶的功夫,花夫人眼皮子一抖,慢慢闔上了眼。
三人離得近,花頻頻與花老爺早已感覺到了她微弱的氣息,見她眼皮子撩不開了,心中大慟,花頻頻膝行了兩步,忍不住撲了上去,“孃親,孃親。”
花老爺定定望著她的臉,不言不語,他知道她還在,默了一會兒,他道:“沁源,新年還未到。”見此,花頻頻心有所悟,撤了半步,花老爺俯身上去,唇角貼過她的臉頰,“沁源,等到新的一年,你睜眼瞧瞧我,可好?”
裴公子疾步過來,瞧見廊下跪了烏泱泱一群人,餘光瞥見院中三人,大驚失色,忙撩起袍角奔了過去,花頻頻見他來,眼角一紅,拉著他也跪了下來。
離榻前一步的距離,他雙膝一埋在雪地裡,就將顫抖的花頻頻抱在了懷裡,他張了幾次嘴,卻發不出什麼聲音,他知道花頻頻心中有哀痛,有恐懼,有驚慌。他想安撫她的情緒,便試著去蹭她的臉頰,試圖用親暱的動作讓她感覺溫暖點。
院子裡,走廊下,所有的一切都似乎被封在了一個狹窄的空間,剝離了空氣,讓人喘不過來氣,上空的煙花還在陸陸續續炸開,巨響中,花夫人的聲音帶了些希冀,“頻丫頭,你哭一聲孃親,哭一聲,好不好?”
那一刻,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唯有她的話如暴風驟雨般衝進花頻頻心裡,花頻頻瞪大了眼,狠狠將唇咬出了血,“孃親,別,別這樣。”
92。完結章 :答應她的全部要求,哪怕是她想同你一起共赴黃泉(3)
六歲那場禍事,不止是花頻頻心中抹不掉的傷疤,也是花夫人的心病。那是她頭次將年幼的花頻頻留在家中,帶花老爺出門遊玩。
誰能料到,會有山賊襲擊花府,擄走了花頻頻,帶著她一路南下。六歲大的女娃,一連十來天被蒙著眼睛,瞧不見一點光亮,不能喊,不能哭。
在粗俗狠戾的辱罵中,在將要被當東西賣掉的恐懼中,花頻頻開始安靜,沉默,眼神死寂。種種經歷在她心裡落下了恐怖的陰影,等到花夫人來救她時,她便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眼神空洞的嚇人襤。
被接回了家,經過爹孃長時間的精心呵護和大夫的細心醫治,她雖慢慢好了起來,卻再也沒笑過,整日板個木頭臉,饒是心中再難過,她也沒哭出來過。
大了以後,她便知曉自己和正常人不一樣,可她也不太難過,她接受了這個事實。哪怕整個京城都流言亂飛,她也未動過怒鱟。
然而,花家父母卻始終覺著愧疚,又怕刺激她,遂從不提起此事。而,時至今日,花夫人在彌留之際提出這樣的要求,無異是將花頻頻逼到絕處,讓她再無退路,從而置之死地而後生。
“孃親,孃親,換一個好不好?”花頻頻掙脫開裴公子,挪著膝蓋撲過去,摟住她孃的胳膊哀求,“你要我做什麼我都答應,除了這個,除了這個,我,我……”
孃親……
這是生她養她疼她的至親之人吶……
她卻一聲都哭不出來……
“頻丫頭,我十月懷胎生下你,是我給了你生命,如今我要死了,當不起你一聲哭嗎!這麼多年來,我辛辛苦苦將你撫養成人,當不起你一聲哭嗎!”花夫人厲眸豁然睜開,她使出全身力氣甩開她的手,想要起身,卻一個不慎,從躺椅上翻了下來,花老爺慌地去撈,正好將她圈在懷裡。
夜空煙火絢爛,滿城白雪之中,家家團圓,戶戶平安,花府的走廊下下人們以頭磕地,恭謹有序,星光灑在地上,雪亮一片。隔著一張躺椅,花頻頻搖頭後退,抵上了裴公子溫厚的胸膛,她縮在他懷裡瑟瑟發抖,“孃親,別這樣,別這樣逼我……”
“逼你?頻丫頭,你覺著我是在逼你?”花夫人坐在雪地裡,渾身無力得靠著花老爺,說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