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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他熱切地注視美麗的人,腦海勾勒出將來種種幸福的景象。他會用一生的守候與始終不渝的愛情來彌補過去的一切。

她開始有些不耐了,“‘幸福’?我現在已經很幸福了。”纖長的手指閒閒地卷著烏雲般黑亮的頭髮,“十娘在京城是一等一的歌妓花魁,慕名而來的才子老爺數不盡數,傳下了九州內色藝雙絕的美名。進進出出,誰不瞧我的臉色?這和我原來的生活,簡直是天壤之別。”

他皺眉:“原來的生活雖然貧苦,你不是一直清新高雅,潔身自好——”

她打斷了他的話:“潔身自好值幾個錢?我過夠了那種窮日子了!每天餓得前心貼後心,穿得破破爛爛,還要自己做粗活,大冬天還要在冰冷的河邊洗衣,凍得手指像蘿蔔一樣……我再也不要過那種日子了!”

她再也不看他,扭轉柳腰,坐在梳妝檯前,從銅鏡裡冷冷地看他,後者的臉上已經漸漸浮起了濃重的失望。

“說到底,我們不過是幾年前萍水相逢的路人,一面之緣而已。你莫名其妙地突然跑來,說要娶我為妻,我年紀輕沒見識,一時糊塗就答應了。可時間長了呢,自己也就忘了。現下我在挹翠院裡過著跟公主一樣的生活,無憂無慮、自由自在,這才是真正的幸福。”

他震驚得幾乎昏倒!萍水相逢、一面之緣……

他是憑了對她的思念才可以活到今天的,可她卻能這麼輕輕易易地把終身大事一筆勾銷,雲淡風清得如此瀟灑!

她乾脆地說:“對了,當初我身處逆境的時候,你贈了我五十兩銀子。”她冷冷地說,“小芹。去拿五百兩銀子來,還有這位公子這幾天給媽媽的錢,全都拿來。”

小芹應了聲去拿了。

她不再說話,拿起眉筆開始專注地描畫已經很漂亮的柳葉眉,在鏡前左顧右盼,時而淺淺一笑,時而掩袖弄姿,再不理他。

小芹聽話地拿了布包出來,一層層地在他面前開啟:“公子,這是小姐的五百兩,這是您這幾天在這兒的花銷,全都一清二楚,您收好了。”

她笑嘻嘻地把布包往他懷裡塞,“小姐待您可真是不一樣呢!往常為小姐傾家蕩產的有的是,花重金只為睹芳容一面的,也有的是。可如今讓小姐往外花錢的人,除了李公於,再沒別的人了呢……”

他手臂一擋,布包沒接住,小芹已經先鬆了手。

白花花的銀子、黃澄澄的金子,滴溜溜地掉在地上直打轉兒,他直視她曼妙的背影,閉了閉眼睛。

他的聲音幽幽的,蘊含巨大的深情與傷痛,“我踏遍北方的土地,尋找到一朵傲骨風中的冰雪臘梅,本想終其一生與她共度,可當我歷經浩劫回來,她卻——”

“她卻變成了賣笑的煙花!”她搶白道,“說這些有什麼用?過去都過去了。反正一樣是花兒。我憑自己的琴藝和歌嗓賺錢,又有什麼不對?”

他臉部的線條終於完全僵硬了,她的話毫不留情地打碎了他最後一絲希望。

她已經陷得太深太深了!

“我只有一個要求,”他勉強提起氣,讓自己不至於當場崩潰,“把我的金玉劍還來!我就照你的希望,從此一刀兩斷!”金玉劍是師父所贈,是他憑弔亡師、懷念亡師,一生最重要的信物,除了妻子,他不能留給任何人。

“金玉劍?”她從鼻孔裡哼了一聲,“那種不值錢的東西我早就扔了。這樣吧,這百寶箱裡,你隨便拿一件算是賠償吧。”她大方地開啟描金漆箱,裡面的珠寶霎時照得雅閣內光彩堂皇。

小芹更是在一旁無比羨慕地說:“公子,您可真是有福分!小姐這箱裡的東西,順便拿一件就價值千金呢,沒有一件不是世上的寶貝!”

“行了!拿了東西就快走吧。”她高傲地說,連頭也不轉,冷笑中帶著譏諷,“以後出去,只要別再說你是挹翠院裡頭牌歌妓杜十孃的未婚夫就行了,人家不笑掉大牙!”

她輕蔑的語氣和眼神,強烈地刺激了擲劍的意識,他只覺得心都已經被那種從骨子裡流露出來的輕視撕成了碎片。

他跳起來,抓住她纖細的肩頭,把她從座椅上一下拎了起來:“你聽著,不管你是杜微還是杜十娘!成擲劍今天絕不會因為貪圖你的財寶而來和你相認,今後也絕不會因為你的財寶而想娶你做妻子!我心中的妻子,是那個寧可在寒風中瑟瑟發抖,也絕不會屈服的女子;是那個勇敢地擔起生活重擔,清新高貴的女子;是那個堅強、獨立、有著一身傲骨的女子!”他直視她驚恐的眸子,“而你——絕對不是她!”